掌心上，静静躺着一只折痕交错的纸青蛙。
凝视片刻，江景深的手移向了那跳跃的火舌。
《飘渺神功》心法口诀，骤然浮现脑海。
心若琉璃，勿使蒙尘。
动情则乱，不动则明。
一如初次制成碧灵膏那般，清清对青蛙灯爱不释手。
见她如孩子般欢喜，封无痕亦感满足。
待清清拿出鸭腿，他心中更是仿佛被春水拂过，泛起层层暖意。
“我现在就来报答你！”
清清笑靥如花，正要递过碗筷，却忽地一顿。
“有点凉了，我先拿去热热。”
她方才去找江景深时，鸭肉尚有余温。
如今却已彻底凉透。
“不必了，如此便好。”
封无痕轻轻摇头，伸手接过，眼中满是柔情。
他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毫不犹豫送入口中。
虽然食物已凉，但他心中，却带着别样的温热。
“这是你做的？”
只消一口，封无痕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这金羽楼虽是客栈，却极有特色。
只做和鸡相关的菜肴。
“是啊。”
清清拨弄着封无痕带回的草药，闻言抬头。
心念忽转，她提起桌上铜壶。
这茶是她不久前刚让小二换的，此刻犹带几分烫手。
封无痕见她将茶水送至自己面前，心中一动，忽地开口。
“清清。”
清清目光流转，望向了他。
封无痕眸中溢满温柔，清晰倒映出她的容颜。
“如果时间能停下，该有多好。”
他声音低沉而真挚，其中眷恋隐隐流淌。
清清轻咬下唇，却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太好。”
她眸中坚决，神情也随之严肃。
封无痕一怔，还未反应，却听她继续言道。
“至少要等我治好我爹，回到永川，赚得盆满钵满，给我娘买很多新衣服......”
清清边说，边掰着手指一一细数。
封无痕望着她，眼中满是无奈，唇边笑意愈浓。
“世界和平，天下无贼......然后再停下也不迟啊。”
她皱了皱鼻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有一个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在心底默念。
让那人恢复如常，重归他原定的激荡人生。
次日，马车停驻于溪边，三人稍作休整。
今夜前，他们便会到达兴邑。
清清斜倚树木，在火堆旁坐下。
经历了漕帮风波，她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如今唯有避开人群，才敢取出《百草集》。
她一边翻阅，一边打了个哈欠。
昨晚鸡叫了一夜，委实扰人清梦。
研究片刻，清清想起右脚还需换药。
肿痛虽已褪去大半，但行动间仍显笨拙。
封无痕目光如电，瞬间洞悉她心意。
他连忙阻止，自告奋勇去为她打水。
临行之际，封无痕眸光轻转，不动声色瞥向江景深所在。
但见他孤坐于车辕之上，双眸轻阖，仿佛与世隔绝。
整整一日，他未曾与清清有过一言半语交流。
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投去。
封无痕虽不明缘由，却暗自庆幸。
只恨不得二人永远这般下去才好。
未几，封无痕携水而归。
他将水壶递给清清，眼中关切不言而喻。
“你脚伤未愈，实在不必勉强。”
因男女有别，封无痕自觉背过身去。
待她包扎完毕，他才缓缓转身。
“这岐黄大赛......”
他眉宇轻蹙，眼中忧色更浓。
除了关心她的身体，他心中还有另一重顾虑。
清清甫一离开永川，便碰上了江景深这等风采卓绝之人。
若她在岐黄大赛上一鸣惊人，势必如磁石引针，引来更多注意。
届时他们彼此之间，或许还会介入更多人。
“我看病又不用脚把脉，庸医逃跑才用脚呢。”
清清勾起一抹浅笑，又将身上棉袄紧了紧。
虽未雪花纷飞，但寒风凛冽，直欲穿骨。
她视线越过封无痕，落在江景深身上。
他本就是寡言之人，如今更是沉默如金。
有火不烤，他那么抗冻？
“柳慕白盛名在外，想拜他为师的人，犹如过江之鲫。”
封无痕眼帘微垂，心中斟酌着言辞。
“你医术已属上乘，想来......”
他话音未落，倏忽一阵细微的风声响起。
封无痕眉心一凛，手中剑鞘横空而出。
“啪嗒”一声轻响，一粒小石子在空中划过弧线。
它偏离了原本轨迹，最终落入火堆之中。
紧接着，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女声响起，带着戏谑和不屑。
“连丹参和川续断都分不清，也敢说要拜入柳慕白门下？”
清清循声望去，只见一少女飘然而至。
她身着金线滚边红衣，腰间一抹翠色祥云玉佩摇曳。
鬓间斜插一支并蒂虞美人金钗，发间数颗明珠点缀。
修眉凤目，菱唇微启。
身姿婀娜，傲骨天成。
“呸，你连想都不配！”
她视线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封无痕脸上。
“是你？！”
封无痕眉头紧锁，眼中透出不悦之色。
他握剑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道，语气不掩厌烦与疏离。
见那少女出手伤人，又对封无痕恶语相向，清清亦是皱眉。
她当然无条件支持朋友，立刻就想开口帮忙。
但听及二人对话，她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他们这是认识？
“正是本姑娘，你能如何？！”
红衣少女冷哼一声，狠狠瞪着封无痕。
蓦地，她视线落在清清手边的青蛙灯上，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好哇，果然是你偷了我的灯！”
她怒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清清。
清清一脸茫然，不知对方为何突然暴走。
她知道世上就是会有无聊之人，即使路过条狗，也要扇两个巴掌。
却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成了那狗。
眼见少女来势汹汹，清清连忙护住花灯。
她本想退避，却因脚伤不便，步履踉跄。
红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伸手便要推她。
封无痕见状，顿时怒意上涌。
他手腕轻旋，内力流转，正欲出手阻拦。
然而，破空之声骤然而至。
一道劲气已然击中红衣少女的手背。
少女痛呼一声，身形不由自主歪斜。
后退几步后，差点一屁股坐在火堆上。
封无痕面露惊愕，随即疾风般转身。
他目光如炬，直射向出手之人。
但见江景深面色青白，眉心微蹙，额上汗珠滚滚滑落。
禅心一指？
封无痕心中猛地一沉。
他是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