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和乖乖搬来圆凳,眼巴巴地望着孟昭等她安排,见她指了指身侧的位置,立刻将凳子放下坐好,活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手给我。”孟昭吩咐道。
沈青和眼前一亮,忙不迭将手递过去,孟昭将他层叠的衣袖往上翻了翻,露出腕间红肿的伤口,
“怎么不知道找个大夫瞧瞧?”
“无妨的,都是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
孟昭叹了一口气,将帕子打湿,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又从桌上取来药膏,用指尖挑起些许,轻轻涂抹在伤处。
药膏清凉,她的指尖却温暖柔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沈青和心中有些窃喜,他太了解孟昭了,素来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所以故意拖着不上药,果不其然,哪怕她再生气,见到伤口还是会对自己多些怜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孟昭突然开口,手上力道故意重了几分,惹得他\"嘶\"地抽气,她抬眸瞥去,见他唇色微微泛白,终究还是心软,手上的动作又恢复轻柔。
“往后有伤就赶紧治,”她一边涂药一边数落,“好好的一双手,若是留了疤,多难看。”
沈青和听罢眼睛微微睁大,留疤?难看?不可以!他立刻倾身凑近,仔细检查自己的伤口,等孟昭涂完药时,他指着没涂到的地方轻声问道:“这里要不要再多涂一些?”
孟昭瞧着他这副紧张模样,心里暗笑,同时又觉着该给他点教训,免得往后次次都用苦肉计对付她,于是啪的一声合上药盒,“紧张什么?你不是不在意么?丑点就丑点呗。”
沈青和自然记得之前孟昭盯着自己手看的事情,现在听到她左一句难看,右一句丑,心里担心极了,于是拿起药盒,挖了一大块药膏,仔仔细细地又涂了一层,涂完后还反复检查了一番,生怕漏了哪处。
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孟昭终于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了抖,又赶紧用袖子掩唇,假意咳嗽两声掩饰,“咳咳...既然你决定留下查案,我倒是有个发现要告诉你。”
沈青和还沉浸在如果自己身上留疤,孟昭就会嫌弃他的伤感之中,听到她这么说,抬头认真听着,孟昭继续说道:“我初到淮安时,随意找了家叫福安客栈的地方落脚,谁知那屋子隔音极差,刚上二楼就听见有一个屋子里传出争执的声音,我就不小心多听了几句。
原来里面的二人,正在为接下来要去哪争执,一个说要拿着什么账本多换些银钱,另一个却说既已拿了杀人酬金就该速速离开淮安,言语间还提到了漕运总督什么的。
当时我就吓了一跳,赶忙让随我一起来的黄翠跟赵总镖头多注意着点,结果刚才听你一说漕运总督被刺,猛地就想起了那二人。
你说?他们二人,会不会是杀人凶手?”
孟昭说罢,眨了眨眼睛盯着沈青和。
沈青和原本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定定地望着孟昭,神情从震惊渐渐转为无奈,“所以...你是碰巧来到淮安住进福安客栈,碰巧那客栈隔音极差,碰巧上楼时听见里头两个凶手在大声争执,又碰巧觉得此事蹊跷,然后让镖师盯住了人?”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碰巧”,每个字都拖长了音调,孟昭的脸色渐渐挂不住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分明是提前知道凶手会在这几日落脚福安客栈,特意前去蹲守,费了好大功夫才锁定在哪间房的。
但此刻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早就知道,只得撇了撇嘴,强撑道:“怎么,我运气好,不行么?”
沈青和低头闷笑,哪怕她把自己当傻子糊弄,可他又能怎么办呢?“行,当然行。”他抬起头,眼中盛满宠溺,“我素来知道,你的运气,一向极好。”
他此时侧身倚在桌边,手臂撑着桌面,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几分,原本交叠在一起的衣领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锁骨,再加上他眼角眉梢都那轻快的笑意,显得格外慵懒惑人。
孟昭一时看得愣神,却又很快清醒过来,这厮又在仗着自己生得好看,明目张胆地就勾引她,她暗暗想着,早晚有一天,她要通通报复回去。
于是稳了稳心神,故意板着脸起身说道:“你既已知道,还不快去把人接手过去,免得出了岔子。”
沈青和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的孟昭,似乎有些不同,毕竟自己昨日说了许多冒犯的话,可今日的她,既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怒气冲冲,也不见往日那般刻意疏离,他虽有些拿不准孟昭在想什么,却十分想和她多呆一会,哪怕只是跟她说说话也好。
可他也明白轻重缓急,若不尽早将此事处置妥当,不仅自己会有危险,更会连累孟昭身处险境,思及此,他利落地起身,叮嘱孟昭,让她待在驿馆不要出去,说罢便匆匆离去安排其余诸事。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叩门声,一个青衣小厮躬身进来,“这位娘子,这些是沈大人吩咐送来的。”
孟昭抬眼望去,只见托盘内不仅有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籍,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干待着无聊,要给自己找点消遣,便让人把东西放下。
几本书册基本都是当地的风物志,从物产民俗到商路水运,记载得极为详尽,恰好孟昭在淮安也有生意要做,便全神贯注地研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