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国公,我既然能说出口,就有这个自信。”
季淮挑眉逼近秦庆,又追问了一次:“秦太傅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秦庆不敢直视季淮,向外看了一眼后,低沉着嗓音道:“假的真不了。”
站在亭外的倾城敏锐地捕捉到了秦庆向外望的这个眼神。
她顺着秦庆目光的方向看去,是个空无一人的角亭。
难道是她想多了?
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之时,忽然被那角亭里的点点星光晃到了眼。
这闪烁与方才乔先生怀里闪出的那光芒,有些类似,只是光亮度要小了许多。
倾城垂眸思忖,猛然回忆起方才看到慕容昭时,她身上披着的那金色的披风,好似也有一些细闪。
慕容昭……
秦太傅定然是被慕容威胁,才会如此。当务之急,她必须得斩断秦太傅的顾虑。
慕容武功高强,得有所傍身。
少女扫向了方才路宗浩与秦庆的矮桌,捞起一把割肉的短刀,便直奔那细闪处而去。
堂内。
面对季淮的为难,秦庆指着画作,淡定地说道:“无道子游历山川,留下遗作无数。”
“他在世时,成名的画作已多达二十多幅。自从他画得《青烟图》成功预示了云青山得火流星之劫,他的遗作便不断从民间各处涌了出来。”
“秦庆自小贫苦,无父无母,还好字写得还过得去,这才靠着替人写信养活了自己。”
“当时的我,每到一处都会去当地最大的书斋和最热闹的画阁挂靠自己的名牌,以求生计。正因如此,才有幸瞻仰了不少已逝名师之绝唱,与当世大家之佳作。”
“其中就包括了画仙无道子遗落民间的画作。”
说着,他走到那画作前,展示给众人:“他的画作多为山水、亭阁与居室,很少会画人物,即使有也是为了点缀风景所画。”
“像这一幅,风景寥寥,却着重画了两个人物的,非常少见。”
“我看不见得。”一旁的陈淑突然走上前来,温柔地向秦庆福了一礼,“我曾有幸赏看过魏侯爷收藏的一幅《山人》,当时还是无名作。起初我只觉得有趣才印象深刻,后来偶然得知,那画被证实也是无道子的遗作。”
“那幅《山人》不但重点在人物上,画上的人也没有五官面孔,与这一幅的手法,十分相似。”
此话一出,季国公也帮起了腔:“秦太傅,你这决断未免也下得太武断了!名家画作有些收藏在府内,不轻易拿出来给寻常人看。”
“你觉得那无道子多画山水,会不会是因为秦太傅你见的还不够多呢?”
季淮说得强势,陈淑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却被他冷漠地推开:“夫人知书达理。可此事关系重大,万万不能被这些酸秀才误了国运。”
眼看季国公杠上了秦庆,众人都只怔怔地望着,却无人敢为秦庆出头。
周贵妃急得捶胸顿足,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皇上,想要借此向他求助,却发现自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郭子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皇上这老狐狸正低垂着眼眸,拨弄着手里的玉坠子,似是堂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等不到皇上的垂怜,周贵妃只得自己站了出来。
“季淮,你平日里就不学无术,无人嫌你你就偷着乐吧!是谁给你的胆子,竟在此数落起秦太傅了?”
“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指责国公的?本宫还在这呢,哪里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季皇后也不甘示弱,直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叮铃——
清脆的声音从皇上手里传出。
“好了!都别吵了!”
他在自己眼前摇晃着方才摆弄的那玉石,目光也随之游离。
众人听了都纷纷安静了下来,惶恐地偷瞄着皇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忽然,皇上将那玉石一把攥在手心里,挑眉盯向了国公夫人:“孤记得,你叫陈淑?”
陈淑不急不徐福礼道:“陈淑见过圣人!”
话音刚落,皇上便把手中的玉石丢向了她。
陈淑慌张地抱住那玉石,不解地与季国公相互看了看。
“陛下,您这是……”
他轻笑了下,指着那玉石说道:“以后在国公府,见此物如见孤。你拿着,以后帮孤多管管季淮!”
陈淑自然明白皇上此举之意,明面上是让季淮闭嘴,实际上却也是让她不要再多言。
“臣女,谢陛下赏赐。”
皇上转头看向秦庆:“你继续说!把话说完!”
“是,陛下。”
秦庆走到陈淑面前,作了个揖:“国公夫人博才多学,见闻甚广。您说得没错,那幅《山人》在下虽未亲眼见过,但也有所耳闻。”
“但在下以为,那画虽画得是人,意却在那人手中捧着的碗。”
秦庆顿了顿,随手捧起来一只碗继续说道:“听闻那幅画是无道子在山中小住时,碰巧解救了一群逃难之人后所作。”
“那群人见到无道子之时,已饥渴多日,甚至有人已命在旦夕。”
“他们见到无道子后,先是劫持了他,威胁他拿出粮食给他们活命,却不想无道子去山中小住是为清修,经常十日半月都不进食。”
“那逃难之人得知无道子也没有食物后,以为自己死定了,便直接躺平在地等死。”
“后来呢?”皇上听出了兴致,捋了捋胡子追问道。
“后来无道子趁他们不备,撒腿就跑,那些人起身就去追他。没想到只跑过了一个小山坡,他们便看到了坡下的一汪清泉。”
“无道子用自己的铜钵,舀了一碗水给了他们,他们才明白无道子的用意。”
“也是在那时,无道子记住了捧着清泉的他们,画下了那幅《山人》。”
“那他既见过他们,为何不画他们的脸呢?”季皇后追问道。
秦庆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陈淑恍然大悟:“有无分定,因果相继。”
“那些人不知翻过山丘便能活下去,差点死在了清泉边,无道子也因入山多日没有所出,差点悻悻而归。”
“他舀了那碗水救了那些逃难之人,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灵感。”
“无道子画得既是那些逃难之人,也是自己,所以那画上之人才没有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