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黎和江云寒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与心中的震骇，缓缓向铁笼靠近了几步，试图看得更清楚。
随着角度的变化，火把摇曳的光线终于照亮了铁笼下方的景象——那并非坚实的地面，而是一片幽深、浑浊的水域！
这铁笼竟有一半是悬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池塘之上！
池塘的水色暗沉发黑，表面漂浮着油污和各种难以名状的絮状物，散发出比地牢空气中更加浓烈百倍的腥臭。
而就在这污浊的水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蠕动的黑影！
那些东西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巨大的、长满肉瘤的水蛭，缓慢地收缩膨胀；
有的则像是发育不全的鱼类，却拖着畸形的四肢，在水中笨拙地划动；
更有一些根本无法形容，只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肉块……
这根本就是一个培育怪物的毒池！
而就在这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畸形水域中央，一个庞大的阴影静静悬浮着。
正是之前袭击过他们、并被池黎斩断一舌的那条怪鱼！
此刻在相对稳定的光线下，它的全貌更加清晰可怖——
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能滴出血来的猩红色！
它的鳞片并非覆盖体表，而是某种半透明的、薄膜般的物质，能够清晰地看到皮下虬结蠕动的肌肉纤维和暗色的血管！
它巨大的头部那张布满锯齿状利齿的口器微微开合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被池黎斩断的舌根处，此刻已经不再流血，反而鼓起一个不断搏动的、紫黑色的肉瘤，看上去更加恶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庞大身躯的中段——腹部异常鼓胀、隆起，几乎呈半透明状，薄薄的皮下隐约可见无数密密麻麻、葡萄串般的卵状物堆积在一起，随着水波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破裂开来！
它似乎受了重创，显得有些萎靡，但那巨大的独眼（如果那薄膜下的鼓包是眼睛的话）却死死地盯着铁笼的方向，或者说，是盯着铁笼中那个正在啃食生肉的孩子。
那目光中充满了某种原始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守护？或者说，是对“食物”和“所有物”的觊觎？
江云寒的眉头紧紧蹙起，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条悬浮在污水中、腹部鼓胀的猩红怪鱼身上。
那半透明的皮下虬结的肌肉和隐约可见的卵状物，勾起了一些回忆，
“这种鱼……”他低声开口，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我见过。”
池黎闻言，侧头看向他，挑眉。
江云寒的视线仍未从怪鱼身上移开，仿佛要透过那层恶心的皮肉看清其本质。
“云州城最大的销金窟——红鸢阁。”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他们那里有一道主菜，名为‘赤玉鲙’，取自一种极为珍稀、通体如血玉般的异鱼，乃是红鸢阁不惜重金从极寒深潭捕捞、并以秘法精心饲养的镇阁之宝之一，等闲人连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那鱼被烹制成脍，片得极薄，几乎透明，盛在玉盘之中，其下的肌肉纹理与血管……甚至食客们生啖时，鱼肉在盘中微微颤动的模样……”
江云寒的眼中掠过一丝厌恶，“与眼前此物，几乎一模一样！”
他终于将目光转向池黎，眼神沉凝：“红鸢阁以此鱼为极品珍馐，专供那些最顶层的豪奢之辈享用，价格骇人听闻。据说有壮阳补气、延年益寿之奇效……但现在看来……”
话音未落——
“咻！”
一道极其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头顶黑暗处袭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是一支通体黝黑、毫无反光的短弩箭，直取池黎的后心！
狠辣刁钻，时机抓得极准，正是两人被地下景象所震撼、心神微分的刹那！
池黎甚至未回头，听风辨位，身体已如同鬼魅般向左侧微一滑步！
“笃！”
那支短弩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衣袖擦过，深深钉入了他身旁潮湿的泥土中，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几乎在同一瞬间，江云寒也感知到了杀机，身形向后一仰，另一支射向他咽喉的弩箭带着冰冷的寒意从鼻尖上方掠过！
偷袭！
两人身形甫定，还未来得及交换眼神——
“嗖嗖嗖嗖——！”
伴随着一连衣袂破风的轻响，数十道漆黑如墨的身影如同夜枭般从地牢顶部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落下！
他们落地无声，动作整齐划一，瞬间便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池黎和江云寒两人困在中央！
这些人全都身着紧身夜行衣，脸上覆盖着狰狞的罗刹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充满杀意的眼睛。
他们手中的兵刃也各不相同，长短配合，在火把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隐隐暗合某种玄妙的阵势，气息连成一片，如同铜墙铁壁，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浓烈的杀气混合着地牢的腐臭，几乎令人窒息。
江云寒的目光迅速扫过这些突然出现的杀手，他们的装扮、配合、以及那无声无息隐匿突袭的手段，让他瞬间认出了来历。
他眉头紧紧蹙起，声音低沉而凝重：
“暗影阁的……十二罗刹阵。”
江云寒话音落下的瞬间，战斗便已爆发！
并非池黎或江云寒先动，而是那十二名罗刹杀手！他们如同一个整体，阵势骤然收缩，手中兵刃化作一道道索命的寒光，从四面八方同时攻来！
刀光剑影交织成网，封死了上下左右所有闪避的空间，凌厉的杀气刺得人皮肤生疼！
江云寒眼神一厉，长剑瞬间出鞘。
他并未选择防守，而是身随剑走，竟主动迎向左侧攻势最猛的一角！
剑光如同惊鸿乍现，又快又疾，精准无比地点在三把同时攻来的兵刃最不受力的侧面！
“叮叮当！”
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爆响！火星四溅！
激斗之中，地牢内本就污浊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湿重粘稠起来。
不知不觉间，一丝丝乳白色的雾气开始从地面渗出，从水池表面升起，缓缓弥漫开来。
起初很淡，但蔓延的速度极快，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雾气便已浓得化不开，将跳跃的火把光芒切割得支离破碎，视线再次受到严重阻碍！
江云寒一剑逼退两名配合默契的杀手，剑锋回旋，荡开侧面袭来的一柄短戟，正欲趁势反击，忽然心中猛地一凛！
不对劲！
这雾起得太快太诡异！而且……太安静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池黎刚才所站的位置——
身后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