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薇和白桃说完话,回到教室,洪梅凑过来轻声道:“教室里有人在起哄,说你和董宝根谈对象。你刚出去,她们就在那边笑,还故意讲给大家听。”
“谁传的?”方素薇猛地抬头,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洪梅指着不远处正聚在一块说话的女生道:“我不确定是谁开始的,反正现在杨红她们说得最大声。”
方素薇没再多问,扭头就朝杨红她们那桌走去。
教室里的人瞬间安静了不少,大家都看着她,有些人偷偷低头笑,有些人则带着点紧张和好奇。杨红正说着话,看到方素薇直直朝她走来,脸色“刷”地一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当事人直接找上来了。
“是不是你在瞎传我和董宝根谈对象?”方素薇站在她桌前,声音冷静但带着压迫,“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老师。”
说完,她伸手直接去拉杨红的胳膊,语气不容置疑。
杨红慌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瞎传,是她们说的——”
“她们是谁?”方素薇冷声打断,目光扫过去,落在杨红对面坐的两个女生身上。
那两人一见情况不妙,急忙指着坐在角落里看热闹的郝丹,“是她在宿舍说的,我们只是听她说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郝丹,后者一愣,立刻坐直了身体,双手一摊,“我没说,是你们扯的,别什么事都赖我。”
“你就是在宿舍说的。”那两个女生立马跳起来,语气激动,“我们明明听见你说,‘经常看到方素薇和董宝根在一块,八成是谈对象’,你现在不承认什么意思?”
郝丹脸色瞬间难看,嘴硬道:“我就是说着玩儿的,你们也当真了?我也是猜的,再说了,她自己要是清清白白还怕人说啊?”
“那说明这个谣言就是从你这传出来的。我们一起去老师那说吧。”方素薇说着,就走过去拉郝丹。另一手指向另外几位女生,“你们几个也一起。”
几个女生推三阻四不愿动弹,这时从教室后头站起几个部队大院的学生,话不多,动作却利落干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推着送了出去。
一行人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走向了办公室。走廊上遇到的学生纷纷回头张望,有的甚至停下脚步听风看动静。
班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后看作业,一见这阵仗,愣道:“怎么回事?”
方素薇开门见山道:“老师,郝丹她们几个乱传我和董宝根谈对象的谣言,我把传话的人带来了。请老师帮我作主。”
班主任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往桌上一拍,厚重的作业本“啪”地一声震了所有人一跳:“胡闹。方素薇年纪这么小,刚进高二,怎么可能和人谈对象?你们这群人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谁先传的?”
“郝丹。”
郝丹一时气弱,眼神游移,小声辩解:“可是我还专门问过董宝根他是不是和方素薇谈对象,他当时也没否认……”
“ ‘没否认’就能拿来当证据造谣了?”班主任怒道,随即看向旁边一名学生道,“你,把董宝根叫来。”
不一会儿,董宝根就被叫来了办公室。他一进门,见众人目光盯着他,心中一跳,赶紧笑着说:“老师,我和方素薇没有谈对象,是郝丹她自己胡说,我从来没说过我和她谈对象。”
“你胡说。”郝丹立马道:“我当时问你的时候,你没否认。”
“没否认那是不想理你。那我说你和谁谁谁谈对象,你不否认,那就是你承认了吗?”董宝根立马脸红脖子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在老师面前吵成一团。
班主任捏了捏眉心,满脸头疼,终于一锤定音:“别吵了,你们这群人啊,就是太闲!既然事情传成这样,那就站到班级前面去,当着全班的面把事情澄清,谁传的,怎么传的,一个个讲清楚!”
于是,一群人灰溜溜地被带去了教室,迎着同学们的注视,班主任大声宣布:“现在,这几位同学要对造谣同学谈对象的事做个说明。郝丹,你先说。”
一时间,教室静得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到。郝丹低着头,脸红得像要滴血,嗫嚅着道:“我,我说错了,不该乱讲方素薇和董宝根……”
第二节课间,白桃便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听说,她直接将课本往桌上一摔,转身就跑去了高二的教室。
她眼睛直直扫向教室右侧中排座位,几步冲过去,站到郝丹桌前。
“郝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改不掉你这个八婆的毛病?”
她声音又清又响,带着怒火,整个班一下子听到了
郝丹一看到白桃,便习惯性往后一缩,脸一下子涨红了,“你说谁八婆?”
“还能说谁?当然是你啊。初中的时候你就到处借人东西不还,还想借我姐的自行车,我姐不借你,你就到处说她小气。现在高中了你又造谣我姐谈对象,到底是谁在谈对象啊?你说你这样的人竟然还有和你谈对象?你那对象是不是眼瞎了啊?他知不知道你这么缺德?还是你伪装的太好了?”
白桃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特别是说到‘你那对象是不是眼瞎了啊’,郝丹瞬间紧张极了。她忙往旁边瞥了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张鸣脸色十分不好看。心里一沉,然后什么话都没敢再说。
白桃说完郝丹,又朝教室另一边的董宝根走去。
董宝根一看到白桃来,脸上立马僵了,目光开始闪躲。
“董宝根,你少打歪主意,你要是再拿占位置,打水乱七八糟的借口靠近我姐半步,我就让我爹去你们公社,跟你们公社社长和生产队队长好好谈谈你的作风问题。让你们这个公社都知道你什么德性。”
董宝根听完脸都白了。如果真是这样,以后他都没脸出门了。
从这之后,白桃的大名便在全校威名远播了。所有人都知道,方素薇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妹妹。
郝丹这会已经完全顾不上白桃方素薇了,她赶紧在下午放学的时候拦住了准备骑自行车回家的张鸣。生怕白桃下午的话影响了张鸣对她的印象。
“张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似的委屈。
张鸣正低头把书包挂到车把手上,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眉头就不自觉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耐,“你还有事?”
郝丹心一沉,随即眼眶红红的,“我,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你看到了吗?今天白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她欺负我。”
张鸣淡淡瞥她一眼,语气冷淡:“要不是你自己乱传方素薇的事,人家妹妹会找你麻烦?”
“我哪有乱传。”郝丹声音陡地拔高,眼里满是受伤和激愤,“是董宝根说的,又不是我编的,而且他们明明——”
“行了。”张鸣打断她,语气透着几分不耐,“方素薇怎么可能和董宝根谈对象,是个人都知道方素薇看不上董宝根的。还有,班主任今天也说了不让我们谈对象,以后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你以后别这样来找我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说完就跨上自行车骑远了。
郝丹看着张鸣的背影急得直跺脚。
周末放学回家,方素薇和白桃跟着部队大院的同学坐着几辆驴车一起回大院。这是部队大院的家长们一起凑钱雇的驴车,每周六下午和周一早上专门接送部队大院的孩子去县一中。
上面还有几个第三生产队也就是原先的秦家村的同学。也是几个家境富裕的特意凑份子和部队大院一起拼的。
拉驴车的人就是第三生产队的乡亲。所以部队大院的家长们都比较放心。
孩子们坐在车板上,风吹得衣襟鼓鼓的,一路上说说笑笑,像放飞的小鸟,身后扬起一路尘土与笑声。
“你们听说了没,那个张鸣现在好像不和郝丹谈对象了。”一个大院的孩子悄悄说道。
“真的?为什么啊?”
“就是因为白桃去高二大骂了郝丹一顿呗。然后张鸣还特意跑来问我们大院的男同学,白桃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当然如实说了,说完张鸣就不怎么搭理郝丹了。”
“张鸣就这么信你们?”
“哼,我们男子汉还和一个女生过意不去,特意跑去说她的坏话?我们是什么人,他张鸣还不知道?再说了,郝丹这次明晃晃造素薇的谣这事总是千真万确的吧?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张鸣再和这样的人谈对象,肯定觉得面上无光啊。”
“果然做了缺德事遭报应了。”
“谢谢你们,那天帮我。”一直默默听着的方素薇突然道。她指的是那天去老师办公室的事。其实事后方素薇已经道过一次谢了。不过她还想再感谢一次。她是真的能感觉到自己一直被部队大院子弟这个集体保护着。如果受到了欺负,就会有人站出来帮她。
“真要谢谢我们,就把你的作业借我们抄。”
“抄作业对你们不好。”方素薇很无奈道。
“素薇,你真是跟赵校长一模一样。就这一次,真的是因为有几道题特别难,不会写。”
“那你说说哪几道题你不会,我教你。”
对方最后只能放弃。
于是大家纷纷拿出作业本,把不会的题目拿出来问方素薇。
一行人就这样坐在驴车上摇摇晃晃的做起作业来。只为了能多腾点时间回家玩。
下了驴车,一群人散开,方素薇和白桃提着书包踏进家门,眼睛下意识地朝厨房、后院、堂屋几个方向看。
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妈真的已经走了。
白桃轻叹一口气,“以前我们放学回来,江奶奶不是在厨房忙着,就是在洗菜,现在好空哦。”
方素薇没说话,点了点头,只觉得胸口仿佛被风吹空了一角。
这时赵静从屋里走出来,见两个孩子情绪低落,便笑着打断了沉默,“跟我去供销社,今天刚到了一批月饼,再不去买就没啦。”
一听“月饼”,白桃眼睛立马亮了,“那我们快点去。赶紧把月饼票都用掉。”
于是母女几个手挽着手往供销社走去,刚才的离别伤感就这样被冲淡了。
买完月饼回来,赵静又给两个闺女分配了一起做饭的活。人一忙碌,就更顾不得伤感了。
烧火的功夫,白桃终于记起来要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