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医嘱，何玉和贺石自然连连点头。
两人送了桑延年和冷医者回去休息，又返了回来。
房间里的十数支蜡烛早已燃尽，整个空间里弥漫着烛火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楚河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盖着薄被的胸口支起了一个弧度。
贺石慢慢走过去，站在床边垂头看着他。
何玉看了看两人，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外间，将距离病房最远的一个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稍微散散浑浊的空气。
然后便重新回到了楚河的病床边。
半晌后，贺石突然轻声开口：“姐姐，你说，二师兄会没事的吧。”
何玉笑笑：“放心吧，会没事的。”
“嗯。”
贺石应了一声，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人没有多待，一刻多钟之后便关上窗户离开了房间。
之后的几天里，冷医者和贺石轮流照顾楚河。
第三天早上，冷医者端着药碗走进房间，于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熟练地在楚河的下巴处垫上厚实的帕子，舀起半勺药液吹了吹，正要往他嘴边递时，兀地发现床上的人竟已睁开了双眼，正在盯着自己看。
冷医者：！
她吓得一抖，勺中的药液洒出来几滴，掉在了自己腿上。
但她已顾不得这些，下一秒就惊喜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醒了！”
她放下碗，扭头就往外跑。
远远的，楚河听见了她的喊声：“师父师父！还有何姑娘贺公子你们快来，楚公子醒了！”
不过片刻，急匆匆的脚步声便在门口响起。
贺石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看到床上的楚河真的睁开了双眼后，他嘴角的笑容瞬间扬起：“二师兄！你醒了！”
紧随其后的桑延年和何玉也走了进来。
桑延年上前挤开贺石，开始为楚河检查身体。
片刻之后，他退了几步，朝何玉和贺石拱了拱手：“恭喜何姑娘和贺公子，伤者已无生命危险，只需好生养着，便可慢慢恢复了。”
何玉拱手还礼：“这些时日，真是辛苦桑医者了。”
“客气客气。”
桑延年摆摆手，笑呵呵地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须，“我还未感谢何姑娘你送与我的那些宝贝呢，对我来说，那可是千金不换啊，哈哈哈。”
何玉也跟着笑笑。
另一边的贺石则早已坐在了楚河旁边，他望着对方隐含悲意的双眸，原本还算欣喜的笑容不由得僵在了嘴边。
何玉意识到了什么。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贺石僵在原地的背影，对桑延年道：“桑医者，不如我们去外面，边喝茶边聊？”
桑延年应道：“自无不可啊，何姑娘，请。”
“请。”
两人出了房间，何玉回身，紧紧关上了房门，顺便把站在门口伸着头张望的冷医者也带走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师兄弟两人。
贺石同楚河对视片刻，嘴唇微微张合几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二师兄，师父他是不是……”
楚河的脸色苍白的厉害，他垂下眸子，似是羞愧于面对贺石：“师父他……”
一张口，沙哑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
贺石深吸一口气，端起一旁的碗，喂他喝了药。
有了药液的滋润，楚河的嗓子终于能顺利发出声音。
“我于城北荒野中碰上了墨楼楼主及其爪牙，对战不敌，师父来救我，却因重伤未愈使不上全力，被，被那畜生……”
楚河越说，声音越哽咽，直至泣不成声。
这个二十多年来从未流过一滴泪的青年，此刻虚弱地躺在床上，哭得异常狼狈。
他喘息着说：“我竟，我竟未能将师父的……身体留下，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
“喀嚓”
手中的瓷勺被贺石碾烂，碎屑颗粒从他的指尖滑落。
贺石愣愣地看着楚河，脸色慢慢变得同他一样苍白，再无血色。
“小师弟。”
楚河浸着泪水的血红双眼痛苦地望向贺石，声音嘶哑地低声道，“是我学艺不精却自视甚高，因此连累了师父，如今你已知晓师父去向，便去将他接回来吧，接去云州，回我们的家……”
贺石空白一片的大脑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先于思考地飞快出手，一把按住了对方想要自绝经脉的手：“二师兄！”
他咬着牙，双眸通红：“你干什么！”
楚河：“我这条命留到现在，就是为了告诉你师父的去向。”
言下之意已然很明了了。
贺石按着对方的双手开始颤抖：“二师兄，师父没了，现在连你也要丢下我们走吗？”
楚河的眼瞳微微颤了下，却仍未曾看他，只平静道：“小师弟，你拦不住我的。”
贺石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他颓然地松开手，整个脑袋仿佛被人用锤子砸了个稀巴烂似的，所有思绪都像是一盘散沙，无数念头划过，却拼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张张口，眼泪先话音一步落下：“二师兄……”
“吱呀——”
房间的门被推开，送走桑延年和冷医者的何玉走进了里间。
贺石回头，无助地看向她，整个人都要碎掉了：“姐姐。”
何玉心底抽痛，上前一步缓缓拥住了他。
“别哭。”
何玉抚了抚他的后脑勺，“我有办法复活楚峥。”
怀中轻轻颤抖的人突然僵住。
病床上，楚河也终于抬起了视线，死灰的眼底冒出了一丝微光。
何玉扶着贺石的肩膀，将他扶正坐好，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肯定地说：“我可以复活楚峥，小石，相信我。”
贺石怔怔地看着何玉近在咫尺的脸。
这几年的脉脉温情，朝夕相处，在见过了何玉的真实样子后，早已将那份对神明的敬畏尊崇变幻为仰慕爱护的贺石，久违地感受起了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心境。
从天而降、无所不能，难以言表的安全感，被干净利落地拉出泥潭后，重获新生的震撼与感动。
半晌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颤抖响起。
“我相信你，姐姐，但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何玉笑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偶娃娃：“我有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只要把它用掉就行，我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替身人偶’：不讲科学的超级道具，可替死一次（仅限游戏人物使用）。】
那是她完成某次任务时获得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