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愁眉不展:“并不是我不想收你，你不识字的话，现在听我讲课就像是听天书。”
我捏了捏篮子的握柄，低下了头。
先生看着我的模样，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每年春天开始收新一年的学生，如果明年你还想读书的话，就在那个时候来吧。”
我一言不发。
明年开始的话就太晚了，爸爸现在已经开始催促我去田里干活了，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到了明年再来的话，还有没有这个心气来读书。
我犹豫了一会，又把篮子里的粮食向先生的手边递了递:“先生，我现在就想读。”
先生看了我好久。
“为什么?”
他缓缓开口，虽然先生的年岁已高，但声音仍显得中气十足:“我很久没看到像你这种特别想要读书的人了，与你同龄大的孩子，都在想着去种地或者去村边捕鱼。”
我不禁愣了一下，理由?
我摇了摇头:“没有理由，我想读书，我妈也想让我读书，所以我就来了。”
先生沉思了一会，忽然展颜一笑。
“行，我收了。”
先生竖起一根手指:“但是，我每年收完学生之后是不会额外再向里面添人的，如果今年让你和去年的学生一起上课，那之后的每年都会有人来找我。”
我露出茫然的表情，没太听懂。
这怎么一会收我，一会又不收的?
“所以，粮食就拿回去吧。”
先生伸出手指，把我的篮子向外推了推:“如果想听课的话，你就每天在我上课的时间，站在我的屋外听课吧。”
我:“?”
这是搞哪套?
有学费你不收，让我站屋外听?
先生却不再理我，笑着起身走入了屋内。
我提着篮子回了家，妈妈看到我手里的篮子后，眼眸向下垂了垂。
她轻声道:“先生嫌不够?妈下午新挖出来了一些，你去洗洗，把这些一起给先生送过去。”
我立刻摇了摇头:“不是，先生答应收我了，但是不让我进屋。”
我把事情的起末尽量完整的告诉了妈妈，妈妈闻言思索了很久，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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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睁开了眼，有些破旧的屋檐映入眼帘，房间角落挂着一盏烛火，门边放着一个圆形香台，上面插着燃了一半的香。
浓厚的疲惫感弥漫在全身，我睁眼看了下窗外浓厚的夜色，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
看起来，似乎是二更到三更左右。
我揉着额头下了床，一步一顿的走出房间后，伸头看了一眼父母的卧室。
父母的床上空无一人，铺在床上的一层薄毯被抚平到没有一丝褶皱。
父母的床边同样插着一柱香，也是烧了一半左右，上面的香灰弯曲出一个弧度，却始终没有掉下。
我的表情没有丝毫意外，爸爸妈妈基本天天晚上都会出门，我也早已习惯在偶尔起夜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但今晚我却没有再次睡觉，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弯腰向床底下摸了摸，最后捞出了一个满是灰尘的小本。
小本的表面满是互相粘连在一起的灰尘，像是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蛛网，我吹了吹灰，反而被呛得咳嗽不停。
用手把坚挺一些的灰尘拍散后，我打开了小本，本上空无一物。
我开门去了父母的卧室，凭着印象，我找到了一支母亲曾经记账用过的笔。
我从没有用过笔，极少数认识的字也是在墙外听说书先生讲的时候，死记硬背下了几个字。
但我不知为何，在握住笔的一瞬间就像母亲一样攥住了它，并提笔写下了几个字。
我感觉自己脑海里，一些清晰记得的事情在渐渐被我遗忘。
像是一幅刚刚画完的水彩画，在飞快的随着时间而黯淡失色，最后破碎成了灰白的碎屑。
我的手指飞快的动着，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写在了上面，甚至把做梦的内容也凭着印象写了大半。
“如果你看到了这张纸，不要声张，不要怀疑，我是顾鱼，没有失忆的顾鱼。”
……
“父亲借着熬药的名义把蓝色液体混入了其中，我感受到了它的味道，一股诡异的甜味弥漫在我的口腔，经久不散。”
……
“我梦到了那个名为教室的地方，有个小女孩在其中上课，视线里的一切我都没见过，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但结合父亲晚上和我说的那些话，我猜测，这个地方是——背弃之地。”
……
“先生没有收下这一篮子粮食，但算是收下了我，我回去找妈妈，妈妈说……”
几滴墨水落在纸张上，我却始终没有下笔，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那种熟悉的疼痛感再次来袭，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我感觉自己出现了一些幻觉。
我并起两根手指揉着额头，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色。
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父亲已经要准备敲最后一次锣，然后回家了。
我叹了口气，草草落笔。
……
“我忘记妈妈说什么了。”
“你要牢牢记住这张纸条的内容，在确定自己记下后就立刻把它烧掉，我知道自己曾经藏过一盒火柴，放在一个除了自己无人知道的位置。”
“但无论你是否要用火柴来烧掉这张纸，都一定要去看看它，火柴盒里，不只有火柴。”
“不要把这张纸条的内容告诉任何人。”
“包括爸爸和……”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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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睁开眼。
晨光透过窗户笼罩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强烈的虚弱感充斥在全身，而且不知是否受了寒，我感觉自己有些头痛欲裂。
我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门边。
香台上的香已经近乎燃尽，只剩下了指尖大小的一截还在燃烧，几截灰白的香灰掉落在香台旁边。
已经这个时间了啊?
我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我记得自己昨天还有一些杂活没有干完。
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我要在父亲回来之前做好饭，不然父亲会生气。
我看着马上烧完的香陷入思索。
如果在这种时候出去，也不算违反父亲的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