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到底该叫你什么?你这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了。”
萨沙还是听不懂塔露拉的话。
塔露拉单膝跪在篝火旁,指尖揉过萨沙乱翘的发梢,声线压得低柔。
\"萨沙,你听我讲——\"
火星溅上夜空时,她望着少年澄澈的眼睛继续说。
\"我不过是个拿起武器的反抗者,和你一样是会冷会饿的普通人。名字不该被供成图腾,更不能让它变成束缚人心的枷锁。它就像这篝火里的木柴,不过是个能喊出温度的代号罢了。\"
她顿了顿,火光照得瞳孔里的碎金明明灭灭。
\"若你不嫌弃,现在可以叫我塔露拉。这名字能让我回头应你,但也仅能至此了。\"
\"塔露拉。\"
少年跟着念出声,尾音还带着篝火烤暖的水汽。
\"伊诺也能这么唤我。\"她忽然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在夜色里舒展成温柔的弧,掌心贴着萨沙的手腕,暖意透过粗布衣袖渗进来。
\"有些道理或许要等你们长出佩剑的力气才懂,但我还是想趁今夜告诉你——你喊我名字时,该想起的是并肩烤火的同伴,是能分你半块硬面包的朋友,而不是什么冲锋在前的头衔。\"
风掀起帐篷布帘的瞬间,她垂眸盯着少年袖口磨出的补丁,声音轻得像飘进火堆的灰烬:\"若有天我化作荒原上的风,你记住这个名字,也别是因为我砍倒过多少敌人、举过多久的旗帜。
\"指尖摩挲着粗布上的针脚。
\"你就记着我往你靴子里塞暖石的笨手,记着我讲错战术时霜星笑弯的眼——那时你想起的塔露拉,才是真的活过。\"
萨沙忽然抬头。
\"可你在杀那些欺负我们的人,你在战斗啊。\"
塔露拉攥紧腰间剑柄,皮革护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火光在她瞳孔里碎成跳动的星子。
\"举剑的人不该有名字。你看这营地的篝火,每簇火苗都是个挥刀的影子,合在一起才叫'斗士'。\"
她猛地抓住少年肩膀,指节陷进粗布衣料里,风声卷着远处的狼嚎,让她的声音陡然锋利。
\"听好!永远别低着头跟在'斗士'的脚印里走!这世上没有不踩泥坑的英雄,你得抬头看路——看他要去的山巅有没有光,而不是盯着他头盔上的徽章多耀眼。闭着眼跟头衔走,迟早会摔进自己挖的坟坑。\"
松开手时,她仰头望向天际的圆月,银辉落在沾着血渍的脸颊上,像覆了层易碎的霜。
\"你该记住的是名字背后的温度——是霜星把超辣糖果塞你嘴里时自己先辣红的眼眶,是老师把焦黑炖菜推给你时哼着跑调的歌,是爱国者用木剑敲你头盔时喊的'再来一百次'。\"
她的指尖轻轻叩着胸口,声音软得像融雪。
\"记住给你包扎伤口时发抖的手,记住分你半块黑面包时温热的掌心——这些人才配被喊名字,他们是活生生的朋友,不是刻在石碑上的'斗士'封号。\"
最后几个字散在风里时,她扯出个苍白的笑,笑意却没到眼底。
\"你瞧,我们这些握剑的人啊...心若被称作'斗士',名字就得烂在风里,免得被人捡去当旗帜扛。\"
一直揪着衣角的伊诺忽然往前蹭了半步,细声细气地问。
\"塔露拉姐姐,我还是没懂呀...\"
塔露拉没说话,直接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萨沙闻到她斗篷上硝烟混着草叶的味道,她的手掌轻轻拍着伊诺冻红的后背,指腹蹭过孩子发烫的耳垂。
\"傻孩子,\"
她的声音裹着篝火的暖意,像块温润的玉。
\"我想让你喊'塔露拉'时,心里装的是那个把烤糊土豆偷偷塞你兜的笨家伙,不是举着红旗的什么'首领'。\"
发梢扫过萨沙额头时,她望着远处跳跃的篝火继续说。
\"就像霜星总把最甜的莓果藏在你碗底,像老师每次炖菜都多放半勺盐——你惦记他们时,想的从不是'感染者战士'或'战术专家'这些词,对不对?\"
怀里的伊诺小声应了句,小手攥紧了她斗篷上磨旧的流苏。塔露拉看着两团交叠的发顶,忽然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落满了月光。
\"我们啊,就该这样裹着斗篷闻烟火气,把名字暖在怀里,而不是让它冷在什么'身份'的壳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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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表现出的行为有时和野兽并无区别,了解这份相似性,能够令我更好的履行职责。
——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