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的指尖尚未完全落下,赤红色的源石技艺已如活物般窜出 —— 那团裹挟着火星的火焰在纠察队队长面罩前炸开时,金属护具发出刺耳的熔毁声。
“呃呃呃呃呃呃!!”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中,有人捂着脸在雪地里打滚,冰晶混着血珠溅上老人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他看见塔露拉的瞳孔里跳动着和火焰一模一样的光。
“够了!”
阿丽娜的怒吼突然从侧后方劈来。这个总在清晨帮老奶奶挤羊奶的姑娘,此刻却像头护崽的母狼般扑过来,指甲几乎掐进塔露拉的手腕。
“跟我走!”
不等少女反应,她已拽着人扎进巷口的桦树林,斗篷下摆扫落枝头积雪,在身后划出两道急促的灰痕。
雪粒子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直到阿丽娜再也迈不动腿,两人跌进一片废弃的矿坑洼地。塔露拉撑着膝盖喘气,看见同伴睫毛上凝着的冰晶正簌簌掉落,而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惊惶与痛楚。
“那火…… 是你放的?你真的烧了他们?”
“我知道会连累村子……”
塔露拉的声音被风扯得破碎,发梢的余烬还在冒烟。
“但你看到他们怎么对待老爷爷了吗?他们要把他的结晶剜下来卖钱!要把老奶奶扔进收容所!我不能……”
“你眼里有团火。”
阿丽娜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冰凉的胸口。
“从你背着烧伤的脊背爬进村子那天我就知道 —— 你不属于这里。你该去的是更辽阔的地方,不是用这种方式……”
她突然哽咽,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
“村民是无辜的,塔露拉。你烧的不是纠察队,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远处传来狗吠与嘈杂的人声。塔露拉猛地回头,只见村子方向腾起淡灰色的烟雾,那是纠察队在扑灭余火。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老奶奶跪在门槛前的身影 —— 老人颤抖的双手合十,额头抵着结霜的门框,每一声 “快走” 都像块砸进湖面的冰,在她胸腔里激起钝痛的回响。
“我不想成为他们的灾星……”
塔露拉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却在触及阿丽娜掌心时碎成齑粉。同伴突然抱住她,体温透过磨破的粗布衣裳传来,混着淡淡的羊奶皂香气 —— 那是老奶奶攒了三个月油脂才做出来的味道。阿丽娜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发丝被泪水洇湿。
“那就去成为更锋利的刃。但不是现在 —— 现在你得活着,活得足够久,久到能烧穿所有不公的冰墙。”
矿坑深处传来滴水声,咚、咚,像某种远古的心跳。
塔露拉闭上眼,任由阿丽娜替她拍掉肩上的烟灰。远处的人声渐渐模糊,唯有老奶奶的祷告声还在耳畔盘旋。
“塔露拉!塔露拉!!走啊,走!!别回来了!!别回来!!陛下保佑,保佑我这个女儿一样的女儿吧,保佑她活下去,保佑她好好活下去啊!!”
混着纠察队队长气急败坏的骂街。
“发生什么事——天哪!发生什么了!谁!是谁干的!”
—— 而她掌心残留的源石技艺热度,正一点点被阿丽娜的体温焐化。
阿丽娜的指尖几乎掐进塔露拉掌心的皮肉,声音却轻得像怕惊醒某种脆弱的东西。
“走!趁他们还没追上来 ——”
“那些杂种必须付出代价!”
塔露拉的源石技艺在指尖跃动,发梢的余烬簌簌掉落。
“那些可恨的纠察队!”
“但村民是无辜的!”
阿丽娜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蛛网般的源石结晶,青紫色纹路正顺着脖颈往耳后蔓延。
“我和你一样!可你看看村子里的人 —— 他们连源石病初期症状都认不出,拿什么举报?”
“你在说什么?那些村民,他们举报了——......等等。你是说,举报爷爷他的,是......”
塔露拉猛地噤声。雪粒子扑在阿丽娜露出的结晶上,瞬间融成淡粉色的水渍。远处传来纠察队皮靴踩碎薄冰的声响,混着队长气急败坏的骂街。
“给我搜!那个小崽子肯定没跑远 ——”
“这里本是我们准备迁移的据点。”
阿丽娜拽着塔露拉躲进废弃的矿车,铁锈味混着潮湿的霉斑钻进鼻腔。
“地下庇护所已经挖好了,足够藏下三十个人...... 可是老爷子他......”
“他不可能自己举报自己......”
塔露拉的声音突然发颤,眼前闪过老爷爷被按在雪地里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目光。老人左腕的刀伤还在渗血,却不是该有的鲜红色 —— 那摊血渍在雪地上洇开时,边缘泛着与阿丽娜结晶相同的青紫色。
“因为只有这样,纠察队才会认定‘目标已抓获’,才会停止翻遍每块地板的搜查。”
阿丽娜的额头抵着冰凉的石壁,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
“他用自己的命做饵,换村子半年的安宁。而你......”
她突然抓住塔露拉的手腕,按在自己跳动的喉结上。
“你差点让老爷子的血白流了。”
矿洞深处传来水滴坠落的回响,咚 —— 咚 —— 像某种缓慢的心跳。塔露拉感觉指尖触到阿丽娜皮肤上凸起的结晶,那形状竟与老爷爷展示的如出一辙。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三天前深夜,她曾看见老人独自坐在柴垛前,月光下,他用生锈的匕首刮下手臂上的源石碎屑,混进装着黑面包的陶罐。
“所以他故意在纠察队面前展示法术?”
塔露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自残的方式让那些杂种相信......”
“因为他知道,只有‘货真价实的感染者’被处决,纠察队的指标才能结案。”
阿丽娜的眼泪砸在塔露拉手背上,瞬间冻成冰晶。
“而你刚才烧的那把火 ——”
她突然剧烈颤抖。
“他们会认定村子窝藏了不止一个感染者,会把所有十五岁以上的村民都拖去做活体实验!”
“我必须回去!”
塔露拉的靴跟碾碎冰层,火星溅上她沾着烟灰的裙摆。
“你连源石技艺都控制不稳!”
阿丽娜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指甲掐进对方结痂的旧伤,“纠察队有二十个人,全带着镇暴型源石铳!你以为放把火就是英雄?”
“那我该像现在一样躲在暗处?”
塔露拉的怒吼惊飞枝头寒鸦。
“看着老人被活活剜去器官,看着孩子因为咳嗽就被认定感染?这和帮凶有什么区别!”
“那你告诉我 ——”
阿丽娜突然将她抵在结冰的树干上,呼出的白雾糊在对方护目镜上。
“如果今天你死在这儿,明天谁来救那些被拖去矿坑的人?后天谁来烧了那座关着感染者的黑监狱?十年后谁来推翻那个用感染者血液酿酒的贵族议会?”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
“公义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伸张的,塔露拉!你读过的那些书里,哪本写着‘孤胆英雄能拯救世界’?”
雪粒子钻进塔露拉的衣领,冻得她打了个寒颤。远处传来纠察队皮鞭抽打的脆响,混着某个村民的惨叫。她想起老爷爷藏在陶罐底的纸条,用矿灯油写着 “第八支队幸存者请向北方集结”;想起老奶奶总在缝补的百衲被,每块碎布都来自染病而死的村民衣物。
“你说的对,我太蠢了。”
塔露拉突然低头,发丝遮住眼底翻涌的火光。阿丽娜刚要开口,却见她突然扯下脖子上的银十字架,用力扔进雪堆。
“但我不会再等了。从今天起,我要让每一个纵容暴行的人都记住 ——”
她抬起头,睫毛上的冰晶正簌簌落进火焰般的瞳孔。
“当你们在温暖的宅邸里计算感染者‘处理成本’时,我们正在把自己炼成武器。”
阿丽娜的呼吸骤然停滞。她看见塔露拉从衣襟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半块发黑的面包,和三枚沾着血的源石碎片 —— 那是老爷爷用命换来的 “证据”。少女将碎片按在掌心,青紫色纹路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却在触及心脏时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扼住。
“疼吗?”
阿丽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疼。”
塔露拉咧开嘴,露出带血的犬齿。
“但比眼睁睁看着无辜者死去好受些。”
她突然握住阿丽娜的手,将半块面包塞进对方掌心。
“带着这个去北方。告诉他们,塔露拉?雅科菲娜还活着,并且 ——”
她顿了顿,源石技艺在指尖凝成小小的火苗。
“—— 并且学会了新的‘生存法则’。”
远处传来马蹄声。纠察队的巡逻队举着煤油灯转过山坳,灯光扫过两人藏身的桦树林。阿丽娜突然想起今早帮老奶奶喂羊时,塔露拉蹲在栅栏边给小羊羔梳毛的样子,那时她的指尖还带着面包屑的温度。
“你打算怎么做?”
阿丽娜摸出藏在袖口的短刀,刀柄上刻着老奶奶送的祈福符文。
“还记得老爷爷说过的矿坑歌谣吗?”
塔露拉站起身,抖落斗篷上的积雪,露出内衬里新绣的火焰图腾。
“‘用骨头做钥匙,打开岩石里的光’—— 现在,我要试试用自己的骨头当火种。”
阿丽娜看着她走向火光的背影,突然发现塔露拉的步伐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雪地上,她的脚印与老爷爷被拖走时留下的血迹渐渐重叠,最终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而掌心的面包传来细微的温热,混着淡淡的源石气息,像极了初春时融化的第一滴雪水,带着刺骨的冷,却又藏着破土而出的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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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些舞蹈和音乐,艺术总是喜欢在这种日子里展示出一点自己的美丽,好让更多的人为它折服。盛大的演出即将开始,博士,您到时候能不能认得出灯光下真正的我?
——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