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在爱国者的铠甲缝隙里凝结成冰晶,他望着远处的篝火,那些跳动的火光映在他逐渐模糊的瞳孔里,像极了霜星小时候玩的萤火虫灯笼。
盾卫的手掌按在他后背的源石结晶上,感受到生命正顺着指缝流逝,如同春雪消融般不可逆转。
“乌萨斯的,感染者,又要走去哪里?”
爱国者的喉间泛起铁锈味,每说一个字都要牵动胸口的剧痛。他想起矿洞里那些冻僵的尸体,想起霜星第一次发病时眼中的恐惧,此刻的质问不是为了答案,而是为了让这些年轻的战士记住: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命运的反驳。
“晦暗的夜晚,还会遮蔽......多少明星?”
他的目光扫过盾卫胸前的整合运动臂章,那是整合运动最后的火种。某个士兵的步枪上挂着冻硬的黑面包,让他想起海伦烤糊的面包香气——那时他们还不是“感染者”,只是普通的矿工,在暴雪里盼着春天。
盾卫的眼泪落在爱国者的铠甲上,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凝成血珠。他想扶起这个永远挺直脊梁的战士,却被那只布满结晶的手轻轻推开。
“最后的命令。”
爱国者的声音突然清晰,像战鼓般敲在每个人心上。
“战斗下去。活下去。你们的路,只有你们......自己去走。走了,才有路。”
这句话让所有士兵想起训练场的石壁——那里用刀刻着“我们不为死亡而战,只为让活着有意义”。
盾卫想起自己加入整合运动的那天,爱国者亲手为他戴上臂章,说“你的后背要能挡住子弹,你的心要能装下希望”。
此刻,希望正在老人的瞳孔里渐渐熄灭,却在年轻战士的血管里,烧得更旺。
“大尉......”
盾卫的声音哽咽,他看见爱国者铠甲下渗出的紫色雾气,正与远处的极光融为一体。那些被称作“天灾”的光芒,此刻却像某种神圣的仪式,为一位战士的谢幕铺上紫水晶的地毯。
“我必定要死。只是不知道,是否该是现在。”
爱国者的头轻轻靠在盾卫肩上,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部下面前露出脆弱。
“我们的死,究竟能,改变什么?也许这个问题,你们,才能回答。”
他的指尖划过盾卫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冰晶,像父亲为孩子画下的祝福。
远处传来源石虫的低鸣,却盖不住年轻战士们的宣誓声。爱国者闭上眼睛,听见霜星的笑声在记忆里回荡,看见海伦在极光下向他挥手。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将永远留在这片冰原,但他的精魂,将化作每个感染者眼中的星火,在漫长的黑夜里,一盏接一盏,照亮后来者的路。
……………………………………………
沉进静静的黑色......
哥哥,姐姐,妹妹,弟弟,梦乡啊梦乡,盖住了他们的身体......?
……………………………………………
在“伤痕累累”的近卫局大楼门前,诗怀雅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此时的她眼眶里满是泪水。
诗怀雅的指甲掐进掌心,却抵不过眼眶里的滚烫。星熊的脚步声像擂鼓般传来时,她正盯着近卫局大楼的铜门——那上面还留着龙门币的擦痕,是她昨天用警棍砸的。
“小姐?怎么在这哭唧唧的......”
星熊的声音混着暴雨前的闷雷,让她想起小时候被关禁闭时,隔着铁门听见的、母亲的叹息。
“谁哭了!”
她猛地转头,警帽上的绒毛却扫落泪珠。星熊挑眉一笑,防弹背心下的源石结晶随动作轻晃,像极了她们在演习场互相扔闪光弹时,那些炸开的、带着硝烟味的星光。
诗怀雅突然想起,今天是她们从警学院毕业十周年的日子,本该在办公室分食加了辣椒的蛋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满是弹孔的台阶上。
“好,好。不过,这可是近卫局大楼门口啊。”
星熊摊开手,掌心的老茧擦过台阶上的焦痕——那是对抗整合运动时留下的。诗怀雅望着她背后的铜门,门上的“公正”二字被浓烟熏得模糊,像极了她们曾坚信的理想,在现实的大火里渐渐扭曲。
“让别人看到你哭,真就好吗?”
星熊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却在坐下时,刻意用肩膀挡住诗怀雅的侧脸。她的铠甲蹭过诗怀雅的警服,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极了她们在深夜巡逻时,肩并肩走过青石巷的脚步声。
“反正......反正也没有别人!”
诗怀雅的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倔强,却在看见星熊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时,突然哽咽。那是她们的“秘密武器”——每次出完任务,都会在街角的小店买两颗,草莓味给她,柠檬味给陈。
此刻糖纸在雨中发出脆响,混着远处的警报声,成了这个破碎城市里,最后的、完整的声响。
“这样好了,我坐你前面的台阶上吧。”
星熊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飞某种脆弱的东西。她的背影遮住了诗怀雅的视线,却让后者看见她后颈的伤疤——那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留下的。
雨水顺着星熊的头盔滴落,在台阶上砸出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她们扭曲的脸。
“我个子大,挡住你,就没人看得见了。”
星熊的声音混着雨声,却异常清晰。诗怀雅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那里缠着她送的护腕,边缘已经磨破,却还固执地戴着。
她们就这样坐着,听着雨水冲刷大楼的声音,听着远处传来的、逐渐微弱的战斗声,像回到了某个平凡的午后,在警队的天台上,看云卷云舒。
诗怀雅的头轻轻靠在星熊背上,警帽上的绒毛蹭过对方的铠甲。她闻到星熊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着雨水的清新,突然想起她们第一次搭档时,星熊说的话。
“当警察嘛,就是要把后背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此刻,其中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正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住整个世界的恶意。
雨突然变大了。星熊摸出第二颗水果糖,塞给诗怀雅。柠檬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诗怀雅终于哭出了声。
星熊的指尖蹭过台阶上的弹孔,触感像极了她们曾在射击场打破的瓷盘。诗怀雅别过脸时,警帽穗子扫过她手背,痒得像她们在茶水间偷喝咖啡时,被对方抓到把柄的别扭。远处的警报声突然哑了,只剩雨珠从檐角坠落的滴答声,在两人之间织出透明的网。
“你在做什么啊......”
诗怀雅的声音闷在膝盖里,像被水泡软的警徽。星熊望着近卫局大楼的玻璃幕墙,上面映着她们扭曲的倒影——一个穿着铠甲的熊,一个别着警徽的猞猁,本该是龙门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矛,此刻却像被拔了牙的幼兽,蜷缩在废墟里舔舐伤口。
“啊。就是因为没做好,才觉得不太爽吧?”
星熊扯动嘴角,却扯痛了脸颊的伤口。那是昨天替诗怀雅挡下源石虫时划的,现在还渗着血,混着雨水,像极了她们破碎的誓言。她想起局长临走前的眼神,那声“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任何批评都更让人难受。
“missy,我们两个算是都失败了吧。”
这句话像块冰,砸进两人之间的水洼。诗怀雅突然转身,睫毛上的水珠抖落,砸在星熊手背上。
“我才不管......不管她去哪!”
她的声音发颤,却在提到“她”时,突然哽咽——那个总爱把“正义”挂在嘴边的陈,那个永远挺直脊梁的陈,此刻正带着她的理想,消失在暴雨里。
星熊沉默着,从口袋里摸出枚变形的警徽。那是诗怀雅的,昨天被流弹击中时飞了出去,她在废墟里找了整夜才捡到。
徽章上的“龙门”二字凹了进去,像极了她们此刻千疮百孔的心。“嗯,是。我知道啊。”她轻声说,把徽章放进诗怀雅掌心,金属的温度带着她的体温。
雨又下起来了。诗怀雅握紧警徽,指甲嵌进变形的纹路里。星熊望着她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她们第一次出任务时,这只骄傲的猞猁因为怕黑,整夜攥着她的袖口。
此刻,她多想伸手抱抱这个倔强的女孩,却怕自己铠甲上的血污,弄脏了对方干净的警服。
“…………”
诗怀雅突然转身,警棍擦着星熊的铠甲掠过,却在最后一刻,轻轻敲在她肩甲上。那是她们的暗号——“没事,我在”。
星熊低头,看见诗怀雅泛红的眼眶,突然笑了:“唉,不要打我。是不是我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打啊。”
诗怀雅的警棍“咚”地砸在台阶上,溅起水花。但这次,她没有否认。两人就这样坐着,听着雨声渐大,听着彼此的呼吸逐渐同步。
星熊的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渐渐与诗怀雅警服上的雨水混在一起,在台阶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流向远处的下水道——那里曾是她们追捕犯人的必经之路,现在却成了理想的坟场。
“其实……”
诗怀雅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只是……怕她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星熊转头,看见她睫毛上的水珠与警徽上的血珠一起坠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坑。她终于伸出手,铠甲的重量压在诗怀雅肩上,像座温暖的山。
“不会的。陈那家伙……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会带着她的正义,回来的。”
诗怀雅没有说话,却将头轻轻靠在星熊的铠甲上。远处,龙门的钟塔敲响了午夜的钟声。
星熊摸出最后一颗水果糖,掰成两半,草莓味的递给诗怀雅,柠檬味的塞进自己嘴里。甜味在雨中化开,混着铁锈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真实。
雨停了。诗怀雅站起身,将变形的警徽别回胸口。星熊看着她重新挺直的脊梁,突然想起她们在警校毕业典礼上的宣誓。
“以龙门之名,守护每一寸土地。”此刻,土地上满是伤痕,但她们还在,誓言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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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强大的英雄也无法独自赢下一场战争,就像诗篇需要有人传唱才有意义,英雄也需要和他人站在一起才能成为英雄。之前我总觉得我的旅程少了些什么,直到来到这里,我才觉得这份空缺被填补了。
——埃拉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