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的夏天总是黏糊糊的，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教室掀翻，可夏婉凝的世界却冷得像结了冰。她攥着被人画满涂鸦的数学作业本，指尖把纸页捏出深深的褶皱，油墨的味道混着背后传来的窃笑声，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霸凌”这个词，只知道自己好像成了全班的“透明禁区”。课桌里总会莫名出现揉成团的废纸，值日时扫帚会突然“消失”，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所有人都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只有她被圈在无形的墙里，连影子都显得孤零零的。有人故意撞掉她的饭盒，看着饭菜洒一地哈哈大笑；有人在黑板上写她的外号，用粉笔头砸她的后背；还有人在放学路上跟着她，模仿她说话的语气，喊着难听的绰号。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她只是个喜欢安安静静看书的女孩，会把零花钱攒起来买童话书，会在下雨天把伞借给没带伞的同学，会在课堂上认真记笔记，连说话都细声细气。可那些莫名的恶意像潮水一样涌来，没有预兆，也没有理由。“夏婉凝招谁惹谁了？”她不止一次在被子里偷偷哭着问自己，眼泪把枕头洇出深色的印记，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最让她绝望的是大人的不理解。当她鼓起勇气告诉老师，得到的回应总是“同学间闹着玩而已”；当她回家对着爸妈哭诉，迎来的却是更严厉的指责：“为什么别人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肯定是你自己有问题！”那天放学，她被几个同学堵在巷子里抢走了新买的钢笔，回家后又因为“弄丢东西”被爸妈一顿混合双打。手臂上的红痕火辣辣地疼，可心里的疼更甚，像有个黑洞在一点点吞噬着她的光。
五年级的那个深夜，窗外的月光惨白地照在书桌上，桌上摊着被撕烂的日记本。那些被嘲笑的瞬间、被孤立的场景、被误解的委屈，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她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零件，被全世界抛弃了。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她颤抖着拿起桌上的美工刀，在手腕上划下了第一道疤。冰冷的痛感传来时，她甚至有种解脱的错觉，直到妈妈推门进来的惊呼声划破寂静，她才在眩晕中失去了意识。
那道疤后来结了痂，却永远留在了手腕上，像一个丑陋的勋章，刻着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也是从那时候起，抑郁症悄悄缠上了她，让她变得沉默寡言，对世界失去了兴趣。课堂上的她眼神空洞，放学后的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连最喜欢的童话书都蒙上了灰尘。那些曾经欺负她的同学，看着她日渐消沉，却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觉得“她终于老实了”。
时光匆匆，小学毕业，初中草草结束。那些曾经围在一起孤立她、嘲笑她的身影，大多在初中毕业后就辍学了。有人早早进了工厂打工，有人跟着家里做生意，有人在社会上混日子，渐渐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仿佛那段充满恶意的时光只是一场噩梦。
可噩梦留下的印记从未消失。抑郁症像个甩不掉的影子，陪着夏婉凝走过了灰暗的高中，走过了迷茫的专科。她花了很多力气与自己和解，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一点点找回勇气，在书本里寻找力量。她知道，想要摆脱过去的阴影，只能靠自己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专科三年，她成了图书馆里最常见的身影。清晨的露水沾湿过她的书包，深夜的灯光照亮过她的笔记。别人在逛街追剧的时候，她在啃专业书；别人在抱怨生活的时候，她在准备专升本考试。手腕上的疤痕早已淡成浅白色，但她每次看到，都会想起那个在深夜哭泣的小女孩，告诉自己：“不能认输，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查成绩那天，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抖了半天，才敢按下查询键。当“四川大学”四个字跳出来时，她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这一次，不是委屈的泪，不是绝望的泪，而是苦尽甘来的滚烫泪水。她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敲开了梦想的大门，把那些曾经压垮她的恶意，都变成了垫脚石。
后来有一次，她在老家的街上偶遇了当年带头欺负她的女生。对方抱着孩子，穿着廉价的睡衣，脸上带着生活磋磨的疲惫，看到她时眼神躲闪，匆匆低下头走开了。听说她们中的很多人，要么早早结婚生子被困在柴米油盐里，要么在底层工作中挣扎，初中毕业证成了人生最高学历。
夏婉凝没有去任何人面前“炫耀”，也没有想过要“气死谁”。当她真正站在更高的地方，才发现那些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人和事，早已变得渺小不值一提。她考上本科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给那个曾经在黑暗中绝望的小女孩一个光明的未来。
如今的夏婉凝，在四川大学的校园里自信地走着，她会在课堂上积极发言，会在社团活动中结交朋友，会在周末去图书馆看喜欢的书。手腕上的疤依然在，但它不再是痛苦的象征，而是成长的见证——见证着一个女孩如何从泥泞中爬起，如何在风雨中长出翅膀，如何把别人的恶意，活成了自己的铠甲。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其实命运从不会刻意惩罚谁，也不会特意眷顾谁。那些曾经在阳光下作恶的人，早已被自己的选择困在了原地；而那个在阴影里哭泣的女孩，却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了阳光下。这世上最解气的报复，从来都不是声嘶力竭的控诉，而是你过得越来越好，活成了他们永远达不到的模样。
夏婉凝招谁惹谁了？她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那些释放恶意的人，而时间早已给出了最公正的答案。如今的她，终于可以笑着对过去说：“你看，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