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之间，时隔数年的重逢，林牧和顾兴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那名亲兵将领识趣的走出营帐，一边命人去火头营找些酒水肉食端来，一边命人在顾兴的营帐旁边，又搭建了一个营帐。
并且亲自进去收拾干净，留作林牧和姬梧桐晚上居住。
跟在顾兴身边十几年，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师徒二人彻夜长谈，一人饮酒一人饮茶，一直聊到了日出时分。
此时的顾兴已经有了些许醉意，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却说个不停。
“师父！”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顾兴咧嘴笑道：“等喝完这杯酒，我也要学你一样，戒酒！”
“好。”林牧笑了笑，淡淡用一个字回应。
一夜畅谈，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这个徒弟的成长。
也不再把他当成那个，在济世堂打杂学徒的伙计，而是真正名扬天下的大将军。
殊不知为了这一天，顾兴已经等待了十几年。
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少年英雄之类的虚名，更不是大将军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
顾兴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师父的认可。
那才是他如此努力拼命的真正原因。
至于魔教复国、覆灭大虞之事，说实话与他何干？
“师父，你放心！”随手将手中的酒杯扔掉，顾兴站起身来看向东方的朝霞，语气坚定道：“我一定会为师弟，打下这片江山！”
“并且辅佐他，成为古今最贤明的帝王，终身不悔！”
这是他对林牧的承诺，也是他对师父救命之恩的报答。
林牧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累了就回来，回济世堂。”
“好！”这次，是顾兴用一个字回答。
与此同时的皇宫之中。
周朗依旧没有苏醒。
再加上左相公仪庚的突然离世，所有事情便全部落在了太子周舜的身上。
“大乾今日没有攻城吗？”
安抚城中伤兵回来之后，太子周舜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对着楚王周平问道。
“没有，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周平叹了口气，随意坐在周舜对面喃喃道：“不过我总感觉，他们肯定有阴谋。”
“风雨欲来啊！”
长安城破在即，社稷或许不保，在这重重压力下，也让这对兄弟之间的隔阂逐渐消失。
现在他们只想拼尽全力，一起保住这大虞江山。
“皇兄，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见周舜仍在按揉头部经络，一脸疲惫之相，周平久违的关心劝道：“这里还有我，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会再通知你。”
“还是算了。”周舜犹豫了一瞬，又摇了摇头。
“现在城中的百姓们越发惶恐，连春节都没有过好，再加上父皇之前强征富商家产的举措，也引起了诸多不满。”
“我担心有人会动歪心思，还是得派人盯着点。”
“这件事我已经嘱咐林宏去做了。”周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杀意，禀告道：“并且林宏昨夜来报，城中确实有人在暗中谋划，想要率领府上门客打开城门，迎大乾兵将进城。”
“杀了吗？”周舜反问。
“杀了。”周平点头，“一个不留。”
“嗯，干得不错。”
周舜也罕见的夸赞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弟弟，引得周平嘴角微微一抿。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沉默片刻之后，周平再次开口说道：“援军始终没有过来，我估计也不会再有了。”
“可是这长安城，久守必失，我们不能一昧坚守，必须得做些什么。”
“哪怕是...”
说到这里，周平蓦然住口，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
而周舜也猜到了他的意思。
弃城！
只要人还在，那就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今晚我会从宫中密道出城一趟。”思索片刻，周舜缓缓说道：“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长安就拜托你了。”
“若是实在守不住，那你就带上你我府上的家眷，尽快从密道离开吧。”
“之后你是去往其他四郡，继续抵抗大乾的兵锋，还是像魔教那样暗中谋划复国，又或者是隐姓埋名过完一生，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至于父皇...”
“他不会走的。”周平打断了周舜的话，无奈说道：“你我都了解父皇，若是他清醒，一定不会离开长安。”
“就算我趁着父皇昏迷之时，将他强行带走，待父皇日后苏醒，恐怕也活不下去。”
“那就做好安排吧！”周舜苦涩一笑，“大虞的皇帝，绝对不能做敌军的阶下囚，任人羞辱！”
“我知道了。”周平应了一声，随即两人再次沉默。
直到周舜摇晃着起身。
“我得抓紧时间去睡一觉，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皇兄！”周平跟着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舍，“保重！”
他猜到了周舜要出城做什么。
甚至连周舜武艺极高的秘密，他也早就知晓。
正如周舜了解他一样，周平同样了解眼前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兄。
他虽然贪生怕死，喜欢花天酒地，却并不是傻子。
从始至终，周平都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父皇强行推出来，分化皇兄权力的棋子。
皇位，从来都不可能落到自己的头上。
而如果周舜愿意，也随时都能杀死自己。
可是，血浓于水！
“你也保重！”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周舜笑了一下，然后迈步离去。
今夜，他要潜入大乾军营，杀死顾兴和一众将领。
尽管周舜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策。
要想在数十万大军的军营中，潜入暗杀敌军元帅和众多将领，难度堪比登天！
哪怕他是宗师境界的武者，成功的概率同样不足一成，甚至更低。
但是周舜却没有办法，他不得不这么做。
也只有杀死顾兴等人，才能为大虞争取那为数不多的一线生机。
“父皇并非昏君，可大虞却要亡于父皇之手，成为史书上那人人唾弃的亡国之君！”
“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走出门外，周舜与顾兴一样看向天边朝霞，心中满是感慨。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各地的贪官污吏？还是齐王周策？又或者是老皇帝？
大虞，终究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与魔教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