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会死去。”程风只是回以一个淡然的微笑。
玛尔的心似乎又被刺了一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眼泪也如同一串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落。
“那你还说这些做什么，短短几十年，我都还没看清你们的脸，你们就要死了......”玛尔抓住程风坚实的大手，紧紧握住，似乎在生气程风说起这些伤心的话。
程风牵着玛尔的手，缓缓离开墓地，往山下走去，一路上，程风都在说着，自己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
“奶奶去世之后的很久很久，我都没办法走那个阴影，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不想吃饭，不想上学，甚至都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大家都很担心，一直都来开导我，但我始终不想说一句话。
因为，不管说什么，怎么做，奶奶都不在了，世界上最爱我的奶奶也不会再回来，我再也见不到她。”
一路上，程风一直都紧握着玛尔的手，似乎是在用行动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
“直到之后整理奶奶的遗物，大家才发现奶奶的日记，我才慢慢开始想清楚。
我奶奶的一辈子都是个农民，没什么文化，但她还是在一本小小的日记里，记满了我和萧萧出生到现在的所有。
直到去世前一个周，她的日记里依然没有留给自己的位置，还在担心着我和萧萧，自己去世了，我们会有多难受，告诉我们这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阶段，不要因为她的离去而伤心流泪。
这样爱我的奶奶，要是知道我在她死去之后，每天过着的是这样的生活，应该也会很难受的吧。”
这是玛尔认识程风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见到程风露出这么伤感的表情，十多年前的记忆，似乎就是昨天发生一般清晰。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从墓地到达了秘密基地，程风忽的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向玛尔。
“每一个人都会死，我会，你也会，我们都会畏惧死亡将我们分开。
但更因为这样，如今的每一天我们才更应该珍惜，曾经离开你的那个朋友，也不想看到你天天难过吧。”
玛尔嘴角微微抽动，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你是听谁说的，明明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我猜的。”程风语气放缓了一些：“跟我说说吧，你跟你那个朋友的事情。”
是啊，程风这么聪明，能猜到这些也正常，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人，在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和我待在一起。”玛尔小声说着，内心深处封锁的记忆之门慢慢被人拉开一道缝。
“我们一起游戏，一起学习，亲密的就像真正的姐妹一样，每天都待在一起。
直到几年过去，她长的越来越高，而我，依旧还是初见她的那副小孩子模样，她从我的好朋友，慢慢变成了我的姐姐，又几年过去，她已经长得跟我妈妈一样高。
她依旧会陪我玩，但越来越不像是朋友，更像是带着小孩的大人。
后来，她结婚了，她的孩子都慢慢长大，我依旧是个孩子。
直到我长大，和她年轻时一般高，但她，已经变成一座低矮的墓碑，再也没办法陪我玩，也再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是今天流泪太多，玛尔的眼里不再流出泪水，脸上只剩两条浅浅的泪痕，但悲伤依然不减。
“都怪你...我明明一个人生活的也很好...为什么要突然打乱我的生活...明明...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下去的......”
玛尔抬起她柔弱的拳头，轻轻捶在程风身上，似乎这样，才能让她心里的疼痛稍微减轻几分。
“对不起，”程风态度诚恳，但突然，看着玛尔的表情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但是，如果让我回到一年以前，我还是会这么做。”
“为什么......”玛尔就像是受欺负的小孩子一样，紧咬着嘴唇。
你真的是个很坏很坏的人，我明明都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明明我一个人都好好的生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你要闯进我的世界，还要留下那么深，那么深的印记。
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要是这个世界没有你，我独自一个人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玛尔抬头，看着程风的眼睛，他的眼里似有一潭宁静的湖水，永远保持着它波澜不惊的模样，慢慢抚慰玛尔无法平静的心灵。
“我知道，在无法阻止的死亡面前，什么语言都是徒劳，但是我还是想说，在我还能出现在你面前的每一天，我都会比任何人更爱你。”
程风的话语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在这样的情况，把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毫无保留的展示给玛尔。
“啊？你在说什么？”
玛尔被惊的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我喜欢你，这一生，我都想要永远陪你一起度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直至我生命的终结。”
程风重复刚才的话语，他已经完全舍弃自己仅剩不多的羞耻心，看着玛尔的眼神满是真诚，没有丝毫闪躲。
喜欢自己？玛尔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是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气氛？
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虽然被他喜欢自己会很开心，但也要分清楚场合吧，这种话现在说真的合适吗？
我们可是刚刚从墓地出来的呀！这个世界，不，这两个世界，真的会有人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吗？
玛尔变得慌乱，悲伤甚至都被突然而来的冲击吓了回去。
程风看着半天没有回应的玛尔，一时间全身涌起的勇气慢慢缩回去了几分，脸上慢慢开始生出怯意。
气氛都已经到这种地步，哪有退缩的道理。
“我都那么认真的跟你表白了，你不说点什么吗？我这样站着也挺尴尬的......”程风声音小了很多，刚才的勇猛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
精灵小姐的笨蛋本质再次占据身体的主动权，脸烫的像发烧一样，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程风上前一步，轻轻扶住玛尔的肩膀，轻声安抚：“冷静一些，并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话语和身体传来的温度似乎起了效果，玛尔慢慢冷静下来，垂下脑袋，不敢看程风的脸。
“笨蛋。”玛尔小声骂道。
“啊？”程风莫名其妙被骂了一下，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玛尔抬起头，羞涩的看向程风的脸，两人距离很近，似乎就连眼睛上方睫毛数量都清晰可见。
“明明，我也想要，更浪漫一些的方式的......”
这句话说完，玛尔就侧过自己红透的小脸，不敢直视程风，耳根也红的就像能渗出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