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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糟鸡

南方多爱腌渍腊味,东南沿海更有诸多糟物,糟鲥鱼、糟鸡糟鸭、糟肉……特别是过年前后,哪怕北方这边气温低能把鸡鸭鱼肉冻得硬邦邦,家里也有双冰箱和大冰柜,温明晏还是喜欢在冰箱冷藏里放上装了糟鸡的大罐子,另有盒子放着腌制的生咸肉、咸鸭蛋等物,不过那些相比起糟物就解决得更快了。

家里有钱,所以温明晏每年都是买的好鸡,只需要报销差旅费、按天雇佣,自然有人愿意去各地代购、杀鸡,连带着鸡心鸡胗都给收拾好,其余的几样内脏都不爱吃。

偏巧这一年温明晏临近春节这几天事忙,只是将糟鸡罐子里加上酒糟、淋入少量白酒,之后就忘记了加盐。

他一直忙到除夕前一天,好在家里的菜都买回来了,各种年货也是列了个单子要夏如晦下班时去买来,更多的像是新衣服、糖果水果等,都更早备好了,连砂糖橘都有五筐,还有三个无籽西瓜、四个哈密瓜等不时令的水果放在冰箱里头。

最后一天炖肘子、炸丸子、烧各种大菜,温明晏忙活着烧了一天菜,夏如晦则负责洗菜、摆放桌椅、祭祀等活计,谭家自谭外公那一辈起旧居明市,习俗多近似当地,上午祭菩萨、下午祭祖先,皮肉微黄的一只熟鸡卧在大盘子里,祭祖宗时就先切了一盘子出来。

直到吃年夜饭时,夹了一块鸡肉,温明晏才想起来还有一只腌了没多久的糟鸡,就切了一小碟出来添个菜,只觉得酒味扑鼻芬芳,醉人却没什么咸味,就念了一句得记着把盐加上。

剩下的菜吃了好几天才吃完,年里鱼肉多,一直到下剩的鸡吃完了,两口子才记起来家里还有糟鸡,偏偏年初七温明晏要出个差——

就跟夏如晦说了记得放盐。

数日后……

这天温明晏回家,大略翻过了家里冰箱存粮,图省事就切了一碗蒸鸡,和饭一起蒸上,只见餐桌上那蒸鸡肉质紧实,皮肉泛着晶莹的油光,看起来极为香美可口。

他于是先夹了一块,一口咬下,

似有明州古时风味。

温明晏扒了好几口饭才咽下那一小块鸡肉,抬起头看向桌对面的爱人:“会会,你老实说,你往里面倒了几袋盐?”

——

二·青团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会儿正当季的点心要数青团,温明晏下班的时候就看见街头小巷的烘焙店、各大超市的传单上、买菜软件和购物软件的主页上都多了深绿浅绿的青团,口味甜咸不一。

夏如晦下班路上就殷勤地买了几盒蛋黄肉松馅和芝麻馅的回来,想着万一要亲手做,又买了芝麻和鲜肉回来,回家专注磨了些半碎不碎的黑芝麻出来,又切了肉炒了手工肉松出来,虽然没有调味只泡了葱姜料酒,闻着也是喷喷香。

温明晏当然看不上外头的,看颜色深浅就知道多半没什么艾草在里头,他早早定下了鲜嫩的艾草,回家用小碾子磨了细细的糯米粉,再过筛几次,那较粗的就再磨一磨,最后自己捣了艾草来挤出汁子,剩下的那些挤得半干不湿的还能晾干了做成艾绒,等五月里点上熏一熏蚊虫。

如此这番做了两个口味的青团出来,趁热尝了两个又甜又糯,便将新的放凉了冰镇在冰箱里,另分出一部分放在礼盒里送予亲朋好友。

至于那些外头买来的如何?

嗯,夏如晦带去,和同事们分了吃了。

——

三·螃蟹炒年糕

螃蟹最肥美的时候,蒸了吃最鲜甜,其膏腴肥美,过多用力反倒不好。

温明晏也好吃蟹,不过只吃八九十月的螃蟹,平日里也只买了帝王蟹等进口海鲜,不爱吃炝蟹生食,顶多是年节时买一只炝蟹回来,祭祀后再斩碎,全都进了夏如晦的肚子。

然而正如温明晏私下跟小姨吐槽所言,夏如晦从小到大吃住都在国家队,就连挑零食都是半懂不懂,更何况挑菜呢?人很积极,但是连油麦菜和菠菜都分不出来,更别提什么黄豆蚕豆大豆、豆干千张百叶,包一挑一个错的。

偏巧夏如晦那边再忙也能回家,温明晏做研究,没有最忙只有更忙,年节前想起未买炝蟹,年年都有的东西,少了这一次未免不美,就让夏如晦去买了来。

买来后放在冰箱里,不几日拿出来,祭祀时要整个儿的,免得蜡烛香灰污了饭菜,直到吃年夜饭时才发现斩下去并没有什么咸腥味,反倒是白生生的,这才明白过来夏如晦错买成了这个时节比腌制品还贵的生蟹。

这一气,索性就将螃蟹斩成块,拿来添了一道热气腾腾的炒年糕吃,不多放别的什么,略有些酱油、盐提味,姜片料酒去腥祛寒,盛入盘中鲜红金黄,鲜香可口,更有些零碎蟹肉、蟹黄从壳中掉出,趁热吃了也算一道佳肴。

夏如晦只拣些难啃又不方便剥壳的蟹肉,或是剥好后放入爱人碗中,或是自己嘎嘣嘎嘣嚼了吃,见温明晏吃得舒心,还趁机提出:往年买了炝蟹但不爱吃,不如以后都买生螃蟹,做螃蟹炒年糕吃?

——

四·春日野菜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春夏是生发的季节,草木萌芽,市面上的菜蔬也多了起来。

纵然现代科技下许多东西都能反季节种植,各种招数层出不穷,像那些富人不论是自家专门有块地用来供给时鲜瓜果,还是买进口超市里昂贵的瓜果蔬菜,都不会觉得肉痛,但是只有一样对于富人穷人来说是一样的——

野菜,不仅只有这一个季节能吃上嫩的,而且养殖出来远不如野生的好吃,那些鲜嫩的野菜处理起来麻烦,养起来麻烦,买起来也没有那么唾手可得。

温明晏也贪这一口鲜,荠菜略粗但清淡鲜美,蒿菜柔嫩,马兰头清香独特,枸杞芽儿爽口,只是买起来就要麻烦许多,往往看运气比在菜市场寻摸更方便。

恰巧小姨退休后时常到处溜达,今春十日里有三日能碰上有人卖野菜,每次都要挑爱吃的买上三五斤,处理好了再送到家里来,叫温明晏炒了吃。

这样鲜嫩的菜蔬,也只有春夏能得了,春天里鲜美的嫩生生野菜,夏日里长出来不久的小青菜,俱是鲜美爽口滋味,不似秋冬里蔬菜多浓厚滋味,青菜老而微苦,,往往吃到腻味,不如多吃几块肉。

温明晏却兴致很好,他还特地买了名店的筋饼回来,那饼薄得摊在手上能清晰看到掌纹,扯一扯又劲道松软,便拿饼裹菜,以得咬春之趣。

——

五·雪霞羹

自ESt退役后,温明晏数年间已经失去了昔日队友的音讯。

只有退役,才能明白为何来来往往选手不下数百人,群内人数仅百余人,堪堪比在役选手多出少许。

但是万事总有凑巧,这可不,温明晏就在京市遇上来探望老搭档的许华前辈。

这位前辈不像考公的傅队和后来进了联盟任职的张副,回了老家春城开了一家花店,一年四季都与自己最喜欢的繁花相伴,还喜欢上山采菌子,这回来京探望老朋友就带了些花草茶和菌菇干,分给了温明晏两包花茶、一包常见菌菇和十斤云腿,收了回礼又和温明晏交换了联系方式。

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温明晏就直接在这位前辈那里买了不少芙蓉花,云省地处华国南方,气候湿润温暖,四季如春,买各种花卉都方便,尤其是食用花。

一路从西南发来的芙蓉花打开时还带着摘下时的晨露,只是特快件也花了两天时间,摘下的花不若枝头鲜妍。

“拿来吃的花,美丽固然锦上添花,开败了只要不影响食用,又有什么不好呢?”

当天,温明晏就将花洗净,剥去外层有些碰坏了的花瓣,撕下完好的粉色花瓣,焯水捞出。

再将嫩豆腐切成小块,锅中以油煎姜片,焦黄则捞出,下入高汤煮沸,放入切碎的云腿与豆腐块,烹煮加少许胡椒粉调味,最后下入芙蓉花瓣搅匀,即可出锅装盘。

夏如晦向来不懂这种风雅,只觉得很好吃,芙蓉花再美,那也是花,枕边人胜过百花之美,肌肤更比豆腐洁白柔嫩,他这些情话被温明晏“呸”了一声,都已经三四十岁的人了,容貌再如何好看也不如年轻时候,但听到爱人的夸赞,心里还是很欣喜的。

——

六·黄豆排骨汤

人总是有背时运的时候,哪怕夏如晦已经退役多年,距离许多危险都遥远。

饶是以夏如晦的掌控力,尚且说不清自己是如何受伤的,气得温明晏都要拍他:“都不是什么小年轻了,还这么莽撞!”

是啊,他们年岁已长,早就不再年富力强,也不再是受了伤就能恢复的年纪了。

即使是那些年,夏如晦面上风风光光,占据冠军宝座数年,背后的努力与伤病也不在少数,就像温明晏手上明显要老得更快,那是职业赛场上留下的痕迹。

他这回伤了骨头,要休息大半年,总是拄着一只拐杖,腿上包得严严实实,只差也去弄个轮椅来,就有人嘀咕他:“夏教练,你家里给你做了什么补汤?”

其实很简单,只是一道最常见的黄豆排骨汤。

排骨与提前浸好的黄豆,只需要高压锅就能焖煮到香浓软烂,出锅后简单调味,尝起来排骨鲜美,黄豆嫩得一抿就化了,是最简单不过的家常小食。

骨头汤小火慢熬,都说以形补形却不过是脂肪浓白,空有名而寻常,已经喝过太多;黄豆排骨汤简简单单,里头蛋白质丰富,不需要名头只是最普通的食物,夏如晦曾经也以为很简单,直到年老之时颤颤巍巍想做一次,厨房里高压锅爆炸弄得一片狼藉,原来一辈子都还没学会烹饪。

正如一路走来,许多人都曾以为他会找一个圈子相近的姑娘,乃至开放一点找某个男运动员,可是早在灵魂变化之前,一声声相熟的“会会”里,夏如晦早已认定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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