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渊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裂缝中渗出的魔气如同黑色活物,在地面蜿蜒爬行,所过之处,青石砖寸寸龟裂,腾起阵阵毒烟。慕容雪握紧那张血迹斑斑的纸条,刚要抬脚,腰间的丹武双绝令突然迸发刺目金光,光芒中浮现出赵明模糊的面容,似乎在焦急地呐喊着什么。还未等她看清,整个人已被吸入一道急速旋转的混沌漩涡,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当意识重新凝聚,慕容雪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四周是浓稠如墨的黑暗,唯有远处一座巨大的丹炉散发着幽光。那丹炉足有百丈之高,炉身刻满古老而神秘的符文,符文闪烁间,时而化作狰狞的魔兽,时而变为慈悲的佛陀。一个由赤红火焰凝聚而成的身影从丹炉中缓缓走出,身形虽虚幻,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吾乃混沌丹炉器灵玄丹子。”火焰人开口时,整个空间的温度骤然攀升,慕容雪的衣衫边缘甚至开始微微冒烟,“三百年前,你的丹道天赋引动炉内共鸣。如今堕仙盟蠢蠢欲动,若你想守护百草仙门,守护自己珍视之人,需闯过我的百世轮回考验。在这轮回中,你将历经世间百态,尝遍酸甜苦辣,若能有所悟,方能获得混沌丹炉的认可。”
话音未落,慕容雪脚下突然亮起一圈诡异的符文,将她拽入第一道光门。等她再次看清周围环境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破败的村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断壁残垣间,躺着无数村民的尸体。她低头一看,自己身着粗布麻衣,背着一个装满草药的破旧竹篓,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泥土。
“姑娘,救救我……”微弱的呼救声从前方传来。慕容雪循声跑去,只见一名年轻的士兵倒在血泊中,一支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膛。她连忙蹲下,从竹篓中翻出止血草,可当草药接触到伤口时,却冒出阵阵黑烟。仔细一看,伤口处的血液竟是黑色的,散发着刺鼻的腐臭——这是被魔毒侵染的箭矢。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周围突然涌来一群村民,他们手持农具,眼中充满恐惧与愤怒。“就是这个妖女引来的灾厄!”“烧死她!”村民们的叫骂声此起彼伏,有人已经点燃了火把。慕容雪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声浪中。火焰逼近的那一刻,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黑暗空间。
玄丹子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这只是开始,莫要以为轮回是儿戏。”紧接着,第二道光门开启,慕容雪再次被吸入其中。
这一世,她成了宗门内资质平庸的弃徒。寒风吹过破败的柴房,慕容雪蜷缩在发霉的草堆上,丹田处传来阵阵绞痛。因为无法凝聚灵气,无法炼制出合格的丹药,她被逐出宗门,如今连最基本的辟谷术都无法维持。门外传来师兄弟们的嘲笑:“还妄想炼制回春丹?就凭你这废丹海?”
深夜,一阵微弱的哭泣声传入耳中。慕容雪强撑着起身,打开柴房的门,发现门口躺着一个染病的孩童。孩子面色通红,额头滚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心疼地将孩子抱进房内,翻遍全身,只找到半颗发霉的聚气丹。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将丹药碾碎,喂给了孩子。
可就在这时,柴房外突然火光冲天,师兄弟们的叫骂声传来:“竟敢偷取宗门丹药!”火焰迅速蔓延,热浪中传来玄丹子的声音:“这就是你救人性命的代价?”慕容雪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在火焰中闭上了眼睛。
此后,慕容雪又经历了十七世不同的人生。她曾成为备受敬仰的丹道宗师,身着金丝绣着九转丹纹的长袍,接受万千修士的朝拜。玉案上,摆放着能让人直接突破大乘期的九转金丹。各国君主争相献上珍宝,只求一颗延年益寿的仙丹。可当一位白发老妇抱着身患怪病的孩子求她救治时,她却因对方拿不出足够的报酬而冷漠拒绝。当孩子的黑血喷在九转金丹上,将其腐蚀成一滩黑水时,她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震动。
还有一世,她成了幽冥引魂使,身着黑袍,手持引魂灯,在阴冷的忘川河畔机械地重复着工作。对岸,无数冤魂伸出苍白的手臂,哭喊着求她渡自己过河。直到一名抱着婴儿的女鬼抓住她的脚踝,哭求她救救自己尚还有一丝生机的孩子。可按照规矩,亡魂一旦踏入幽冥便无法回头。就在她犹豫时,孟婆出现,用汤勺将婴孩打入忘川。婴孩的啼哭在幽冥回荡,化作无数尖刺扎入她的心脏。
“够了!”在第三十七世的剧痛中,慕容雪终于爆发。她周身燃起金色丹火,引魂灯在丹火中炸裂成万千碎片。“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可若连生机都不给予,算什么天道?”她的怒吼声在幽冥中回荡,金色丹火如同一轮烈日,将周围的黑暗驱散。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崩塌,玄丹子的身影再次出现。“你终于悟了。”火焰人抬手,掌心浮现出慕容雪在每一世的记忆碎片,“丹道不是争名逐利的工具,也不是顺应天道的枷锁。丹火可炼药救人,亦可焚尽邪恶,关键在于炼丹之人的本心。”他突然将所有碎片捏碎,混沌丹炉内的青、白、赤三色火焰疯狂涌动,在空中交织成一幅巨大的画卷,展现出丹道从古至今的兴衰历程。
慕容雪的琉璃丹府剧烈震动,无数记忆如潮水涌入。她看到神农氏尝百草时,为了辨别草药特性,不惜以身试毒,哪怕浑身溃烂也不曾退缩;看到丹道祖师与天道抗争,只为给天下炼丹师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更看到赵明在混沌中留下的最后一抹微笑,那眼神中充满了对她的信任与期待。
丹田内的丹火开始蜕变,金色逐渐被神秘的紫色取代,火焰中浮现出混沌双鱼的图案。“混沌紫焰,万火之祖。”玄丹子的声音充满欣慰,“它能焚尽世间杂质,亦能重铸万物本源。但记住——”火焰人突然化作一支燃烧的丹笔,在虚空中写下一个“仁”字,“比火焰更炽热的,是医者丹心。若失了这颗救人济世的本心,再强大的丹道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当慕容雪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镇魔渊前。此时的她,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紫色光晕,指尖跳动的紫色火焰轻轻一触,裂缝中渗出的魔气便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齑粉。远处传来药神仙君的惊呼:“快看!镇魔渊的封印...在自动修复?”
而在堕仙盟的老巢,赤松子望着水晶球中慕容雪周身环绕的紫焰,手中的青铜丹炉突然炸裂。他的残魂发出不甘的怒吼:“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话音未落,一道混沌紫焰顺着水晶球窜出,将他的残魂灼烧得嘶嘶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深夜,慕容雪独自来到药田。曾经被魔气侵染的血色曼陀罗,在紫焰的照耀下,竟开始褪去黑色,重新长出翠绿的茎叶。她轻轻抚摸着叶片,喃喃道:“青芝,你看到了吗?我终于明白了丹道的意义。”微风拂过,她仿佛听到了熟悉的笑声,还有一句若有若无的:“主人,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此时的百草仙门藏经阁,那本关于“血祭大典”的古籍再次翻动。在“丹道天才的本源”一行字下方,悄然浮现出新的批注:“唯有身怀混沌紫焰,心怀苍生大爱的丹师,方能破解此劫。”而在慕容雪的琉璃丹府深处,一颗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那是玄丹子留给她的——混沌丹道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