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叔玉谋划着高句丽的金矿据点,时间悄然来到六月份。
碎叶镇的夏天,往往来得很快很突然,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早上还穿着羊皮大袄,正午的烈日令人闷如蒸锅,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
就连马儿都显得无精打采,鼻孔里时不时发出不满的鸣声。
“哒哒哒!”
一亲卫打马来到永嘉的马车前:“窦将军,据探子来报,咱们离碎叶镇,还有三百里路。”
窦奉节推门下来,宽容的锦衣上弥漫着胭脂味。
他环顾四周,抬头看了看烈日:“那些波斯女奴们,情况如何?”
“回将军,早上有十余个起不来。咱们给她们提供些清水与干粮,让她们自生自灭。”
窦奉节满意的点点头,“她们能不能活命,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哦对了,那些男奴隶呢,可有折损??
“也有几个起不来,冯校尉直接将他们给砍了。”
“行吧,跟前面打声招呼,遇见合适的地方停下来歇息半个时辰。”
安排好一切,窦奉节再次回到马车上。
看着永嘉白花花的胸脯,窦奉节不由得有些眼热。
“啪!!”
永嘉直接拍掉他作乱的手,“胡闹什么,没看见章儿在吃嘛。”
“嘿嘿…”窦奉节眼热的干笑两声。
说起来还是要好好谢谢玉儿,不是他批评永嘉,他们夫妻俩的关系不会如此和谐。
要知道搁在以前,他敢调戏永嘉的话,只怕早就被她一脚踹飞出去。
哪像如今的永嘉,不仅给他生两个儿子,性子也变得格外温顺。
喂饱儿子后,永嘉也顾不得大敞的衣襟,轻轻拍着窦章的后背。
“夫君,怎么两个多月,连西域都没有到?”
窦奉节干笑一声,“夫人,为两个儿子考虑,咱们每天前进的路程都很短。
不过等到了西域,那边的驰道不仅有轨道,沿途的驿站也很多。夫人再坚持几天,到时候便能日行大几百里。”
永嘉长叹一口气,“但愿吧,真希望里海连通碎叶的驰道,能早日修好。”
车队又行驶一刻钟,前方传来一阵阵骚动。
“将军,公主殿下,好…好消息,咱们马上就要上驰道!”
窦奉节应了声,“知道了,吩咐下去,到驿站后再歇息。”
其实不用亲兵报信,窦奉节也知道车队快要驶上驰道。
因为空旷的原野上,有着大量的帐篷与奴隶,当然还有大量的边军。
永嘉透过窗户,看着胡杂奴隶精壮的身躯,以及无比麻木的神情,她眼里满满都是不解。
“夫君,看守的边军人数并不多,那些奴隶们怎么不反抗??”
“反抗??”窦奉节语气里满是不屑。
“他们自然反抗过,不过最后都是人头落地。边军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人反抗连坐百人。
只要大唐的刀子够锋利,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骨子里看见唐人就害怕,他们自然不敢反抗!”
末了,窦奉节来上一句:
“玉儿搞出来的捕奴营,听说每年都会抓好几万的奴隶。”
永嘉眼中顿时冒出精光,不由得舔舔舌头,“妾身都快欠死啦,好想早点回到长安,尝尝玉儿做的美食!”
“是啊,里海再好,也不及长安的万分之一啊!”
……
自从车队上了驰道,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仅仅只用一天时间,车队便抵达碎叶镇。
作为连接里海的最重要节点,魏叔玉在碎叶镇的建设上,可是下了大功夫。
最先是让薛仁贵与刘仁愿,在碎叶镇筑城,用大块石头筑成的坚固城池。
随着城池建起来,碎叶镇便成为大唐八大军镇之一。
如此一来,碎叶自然变得无比热闹起来。城里除了七成都是唐人,另外三成要么是胡女,要么是胡商。
等薛仁贵去北庭后,碎叶镇就交到席君买身上。
他到碎叶镇除了垦边屯田外,就是修建碎叶至里海的驰道。
“哈哈哈…早就收到守约的书信,总算是等到窦兄。”
看着无比热情的席君买,窦奉节眼神里满是羡慕。
他虽说是驸马都尉,可惜手上并没有实权。此次回长安的目的,就是想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弄个将军当当。
就在窦奉节愣神之际,永嘉抱着儿子从马车上下来。
“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永嘉点点头,“席将军不必多礼,说起来还是我们夫妻俩,叨扰席将军。”
“殿下说此话有些见外,魏驸马来信再三叮嘱,让末将好好招待窦将军与公主殿下。”
说完,便引着两人入了城。
碎叶城的轮廓,在昏黄的暮色中逐渐清晰。
与裴城的粗犷雄浑不同,完全由巨石垒砌的城池,在夕阳下泛着坚实而温润的光泽。
城墙高达四丈有余,垛口整齐如齿、旗帜鲜明,唐字大纛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城墙外延展出的巨大瓮城,城内则是纵横交错、规划整齐的坊市。炊烟袅袅升起,竟有几分关内州府的烟火气象。
席君买引着两人从西门而入。城门洞宽阔深邃,可容四辆马车并行。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城门守军精神抖擞、甲胄鲜明。见到席君买等人齐刷刷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碎叶城能有今日气象,多亏魏驸马当年的规划。”
席君买指着城内宽阔笔直的主街,以及街旁引流活水而成的明渠,语气中满满都是钦佩。
“驸马爷说过,碎叶城不仅要坚固可守,更要宜居可养。水源粮仓皆具备,就算被围困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窦奉节与永嘉一脸震惊:“被困一年半载,都不会有问题?”
“哈哈哈…岂止一年半载,就是被困两三年都能守得住。你们或许不相信,仓库里存储的稻谷,足够守军用十年!”
“啊??”两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良久。
窦奉节长吐一口气,看着店铺林立、幌子招摇的街道。感觉像置身长安的西市。
碎叶的西市不仅有胡商经营的香料、珠宝铺子,更有唐人所开的酒肆、布庄、铁匠铺,甚至还有书肆和医馆。
行人熙攘,唐人、胡人夹杂,虽然穿着各异,但秩序井然。
孩童在街边嬉戏,话语中竟带着关陇口音的官话。若不是远处巍峨雪山,以及行人中夹杂高鼻深目的胡姬,几乎让人恍惚身处繁花似锦的长安。
永嘉同样看得目不转睛:“这…这比三年前来时,变化太大了吧。”
席君买笑道:
“殿下有所不知。自薛将军移镇北庭,末将接手此地,便按驸马留下的图册,招募流民、安置军户、鼓励商贾。
如今城内常驻唐民已过五万户,加上往来商旅、驻军家眷,以及……”
席君买顿了顿,“以及已获‘良籍’的归化胡户,林林总总不下十万口。城外屯田数十万亩,引雪水灌溉,麦黍虽说一年一熟,但架不住耕地的面积多啊。”
窦奉节感叹的来上一句,“那还真不错,玉儿的眼光是真没得说。
车队穿过繁华的街市,引来不少行人驻足观望与议论。
“天啦,好庞大的车队,只有公主府的五大皇商才会有。”
“啧啧啧…好多波斯女奴啊,一看就是从北庭而来的商队。”
“感觉像是从里海而来,没瞧见上万匹的大宛马吗?”
“快看那几辆四轮马车,好奢华的装饰呀,一看端是不凡!”
…
在一道道议论声中,车队抵达城中央的都护府。府衙并不奢靡,但规模宏大,气象森严。
席君买早已命人备好接风宴席,并安排好大队人马的驻扎营地。
宴席设在后堂,不算奢华。但牛羊肉食丰盛,更有西域特有的瓜果,以及从千里迢迢运来的绿菜。
酒过三巡。
窦奉节终于问出一路以来的疑惑:“席将军,守约和仁贵兄,托我运送如此巨量的物资给玉哥儿,实在是令人费解。
皮毛、药材、矿石也就罢了,那些宝石、金银器,还有专门标注的‘古籍图册’、‘奇工器物’,数量惊人。
玉哥儿在长安,要这些做什么?”
席君买放下酒杯,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仅他俩会送上巨量的物资,席某也有海量物资,托公主殿下运送给魏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