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1月28号了，还有两天就到12月份了，王局长和刘局长上县里开会去了，会议开了一上午，要中午了，才回来。回来，王局长就喊我，说小马你来一趟，我赶快跑到他办公室。我说，局长你有什么事？王局长说，小马，你不是地籍股长还兼办公室主任吗？你通知一下，下午局里开会，通知局里所有人员都参加，包括乡下各乡镇的土管员，我听了，说好。王局长说你要通知到，下午谁不参加，到时候开资就不给他开。我一听这么严肃，我说我马上去通知。我说着就跑去挨个办公室通知。
我通知，真有两个说下午有事，小刘说，下午来不了，马老师我向你请假。我说你请假，这次不行，局长说了任何人都得参加。不参加不给开工资。我通知小杜和吴丽，小杜说，马哥，你 给局长说一声，我下午来不了。我说局长不让请假。小杜说，我是你媳妇还不行啊？你忘了，咱倒腾大马哈鱼的时候，我都给你当媳妇了。吴丽说就是嘞，我们都叫你搂了。我说媳妇也不行。王局长说了，下午局里开会谁不准请假，谁不参加，到开工资的时候，不给开。
那我们参加吧。不给开工资，咋活呀，是吧、丽姐。我说着就给各乡镇打电话。
下午开会了。要开会了，局里的十五位都来了，八个乡镇的土管员，来的五个。只有太远的乡镇，海阳乡，向阳乡的没来。开始开会了，局长说，小马开始开会。点名，做好记录。我说好，各位都有了，大家注意了，咱们开始开会了，和会议无关的事，暂时就不要做了。我先点一下名，在点到名的时候，你来了，请到一声。我说着，就点。我一边点，一边往下看着。我遇到乡下的不太熟悉的就标上记号。我点完名字了，我说咱们今天开会，会议内容很重要，是传达落实上午县委的会议精神，大家要听好，会后，咱们还得马上落实呢。下面请咱们局长传达。
王局长清了清嗓子，开始传达上午县委会议精神：“这次县委会议着重强调了土地管理的重要性，尤其是耕地保护和土地资源合理利用。这是11月末了，在这一段时间，我们要加大对违规占地、非法开发等行为的打击力度。对市区出让的土地要要收好出让金，地籍工作要紧跟上去。对农村住宅用地，加大地籍调查的范围，收好地籍调查费，要用经济的手段管理好各乡镇村庄住宅使用土地的情况。”
台下众人都认真聆听着，不时做着笔记。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海阳乡和向阳乡的土管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王局长眉头一皱，严肃地说：“你们两个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会议重要性吗？先坐下，会后再处理你们。”
接着，王局长继续说道：“各乡镇回去后，要立即开展土地情况排查，有问题及时上报。大家要把工作落实到实处，不能有丝毫懈怠。”会议结束后，大家纷纷起身，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下乡地籍调查分三个小组：刘局长总负责，王小平带一个组，老滕带一个组，我带一个组。每组五个人。局长分着组，我给大家分发测绘的钢尺，记录本子，劳动保护手套，王会计给拿收费的票据。我局长喊着说，地籍调查，有马股长领着搞那么长时间了，估计大家搞宗地调查问题不大了，这回只搞外业，内业拿回来了搞。大家下乡重点是收地籍调查费。地籍调查费一个组要收两万元。小吴听了，“哎呀，我的妈呀，收两万元，那可不好收。”小吴是吴县长的儿子，王会计是他妈。王会计说，别瞎说。刘局长听了笑笑，说，不好收，也得收，咱搞地籍调查，买仪器，买这些本子笔，都需要钱。王局长说，就是啊，咱收上来钱了，缴到县财政了，县财政才能给咱们拨款。咱不下乡，收不来，不往财政交钱，县财政也不给咱们拨快。说着大家议论纷纷。
第二天就开始下乡了。下乡我们坐客车，三个组15人坐一个客车。跑了一百多里路，来到了寒葱沟跟前的良种场。刘局长说，王小平，老滕，小马，咱们都下车，都在这一个地方进行。我说这样行，下来车，看看是五六条街，我和刘局长，老滕商量，一个组先搞一条街。说好了，就开始入户打招呼，叫主人出来，指界线，开始测绘。测绘完，进屋登记权属，计算面积，向他宣传，国家搞地籍调查的意义。这主人姓陈，叫陈志林，我们测绘，登记，都很配合。小杜计算完面积了，告诉他得交地籍调查费，他问得交多少钱啊。我说，按照一宗地法定面积二百五十平方，算，是一毛，超出部分是五毛钱。一算他得交八十五元。这老陈立刻喊，哎呀，我的妈呀。这么多钱我上哪给你们整去啊。
我赶忙解释：“陈大哥，这费用是按照规定来的，地籍调查费是一次性的，而且咱们这地籍调查对您也有好处，以后土地权属明确，避免很多纠纷呢。而且国家或者什么单位一旦占用，还给你补偿。”老陈还是一脸不情愿，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们是公事，可我这手头实在紧，能不能缓缓？”
这时，同组的小吴凑过来悄悄跟我说：“马哥，要不就算了吧，这钱也不好收。”我瞪了他一眼，低声说：“这可不行，局长交代了任务，咱们得完成。”我又耐心地跟老陈说：“陈大哥，您要是实在有困难，能不能先凑一部分，剩下的过段时间再交。”老陈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我先给你们三十块，剩下的我尽快想办法。”我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收了钱，我们来到了老李家。
我们到了老李家，我一看是我的师傅家，李师傅是我在曙光公社上班管总务的领导。我们一见面，李师傅高兴极了。我给他说土地局来搞地籍调查来了，他说支持支持。
李师傅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又是倒水又是拿毛嗑。测绘和登记权属的过程十分顺利，小杜计算完面积后，告知李师傅需要缴纳一百二十元的地籍调查费。李师傅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叹了口气说：“小马啊，师傅也不是不想交，只是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手头实在没那么多钱。”我心里一阵纠结，一边是局长交代的任务，一边是曾经对我有过照顾的师傅。同组的其他人也都看着我，等我做决定。我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说：“师傅，我也很为难，这是规定，要不您也先交一部分，剩下的以后再补上？”李师傅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我。我接过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继续完成后续的工作，带着复杂的心情和师傅说不好意思了，摆摆手，又开始了下一家的地籍调查。
这一家是老赵家，老赵是中国人，老伴是俄罗斯人，他儿子是典型的二毛子，长了个大个子，有一米八九高，体重有二百六七，一副很凶的模样。这个人我在曙光公社管总务的时候就认识，他是个很不说理的人，强占土地，霸占渡口，家里有很大的农场，有一二百垧的，有几台拖拉机，在他家干活的伙计无数，有大汽车，汽车门上都写上大鹏农场，出门没人敢管。霸占妇女，家有8个媳妇，说打就捞，就他爹，一年他也都揍几次。我们来到他家，我告诉小杜进屋搞权属登记，我在外面测绘。小杜一进屋，他说花姑娘的干活，哈了少。小杜跟他说我们是土地局来搞地籍调查的，他说，什么狗屁调查，我是俄罗斯人，不归你们管。我们几个在外面测绘完，进屋，大鹏看着我了，这不马总管吗？你怎么到处搞这个狗屁玩意啊？我说大鹏老弟你别闹，我们搞值个地籍调查对你们有好处，他说好处给钱吧，来给我多量点。小刘给解释，说，大鹏，我们不给钱，你还得交地籍调查费呢？
大鹏一听要交地籍调查费，眼睛一瞪，大声吼道：“交啥费？我不交，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说着，他就上前推搡小刘。我赶忙上前拦住，说道：“大鹏，这是规定，大家都得交，你也别为难我们。”大鹏一把甩开我，恶狠狠地说：“马总管，别以为你以前认识我爹，我就会给你面子。这钱我是不会交的，你们要是识相，就别在这废话。”这时，老赵和他老伴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老赵无奈地对我们说：“几位，我这儿子脾气不好，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这钱我想办法交。”大鹏一听他爹这么说，更来劲了，冲着老赵喊道：“爹，你别管，他们就是来骗钱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我心里也有些着急，这一上午才收八十块钱。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啊？正吵吵着呢？王小平那组从前面走来，刘局长跟着。大鹏一看刘局长过来，喊着，刘局，刘局，就跑过去，一把搂过来刘局长，把刘局长搂的像小鸡似的，用那大胳膊夹着抡了几圈。刘局长直喊大鹏你撒开我。大鹏撒开刘局长，指着我们，草，我给你说，你把你们人领走，回头说，刘局是我铁哥们，我叫他替我交费。大鹏说着，就又拽着刘局长过来，刘局长知道大鹏是个地赖子。过来把叫到一边，说，大鹏他家你就先别收了，他生性，你收他的费，他急眼了，揍你一顿就完了。
我说不收不收吧。我喊着我们人，走吧，咱进行下一家。地籍调查一家一家进行。有好说话的，我们叫交多少就给多少。冬天吗，天也短，我们中午也不吃饭。第一天干到两点半多了，我们才去寒葱沟找旅店，找到旅店，又去找小吃店。吃小吃店，局长说，你们怎样吃不管，单位一天给报销五块钱。我们五个人，要两个小菜，吃两个馒头就算吃完了，那还花十五块钱呢。
晚上了，住在旅店里开始侃大山了，刘局长问我收多少钱。我算算收一千零五十，我说收一千二，我故意多说点。我说不好收啊。我问老滕，我说滕兄收多少？老滕卷着烟，思索半天，把烟卷好了，拧掉尖了，划火抽着了，笑着说，指定比你强点。我说比我们强是指定的了，你到底收多少啊。这老滕趁着，结结巴巴地笑着说：“将七将八，能，能啊，四千块钱吧。”我一听，脑子嗡一下，激动地说，哎呀，你咋收这么多呀？你们是用什么办法收的啊。
我问老滕用地是啥办法他不说，就是笑。刘局长说，他们组有王佳怡。老滕说，刘局长，你看王佳怡，干别的不行，这收费可顶一个。着急着忙地，我们收费，在谁家面积算完了，主人不想交，一说没钱，我咳嗽一声，这王佳怡，就立刻说，好，你没钱，你不用交了，我替你交，我拿你的电视。我听了，我笑着说，呀，你们用这个法呀？
“用什么法，啊？我们啥法也不用。”外面喊着王小平进来了。老滕说，这又来一员猛将。刘局长说，小平，你今天一天收多少？王小平站在屋里中间叉开两个腿，用手比划着，这么说吧，局里不是定这一次一个小组收两万吗？咱有两天超额完成任务。我一听很惊讶？刘局长说，小平，你今天能收一万呀？小平说，第一天，我收八千还不行啊？
大家正说着呢，外面来人喊王小平。王小平出去了，一会回来了，拿着钱进屋了，说，草，老马，马老师，你看看，你看看，这黑天了，有人跑七八里地，来给咱送钱。自行车，电视，我叫他们拿回去了。他不交钱，我就叫他拿物作抵押。
“小平，小平，又来人了。有人请你吃烧烤，上舞厅跳舞去呢？”，小平喊道知道了。小平回头给我说，你瞅瞅咱们收着费，还有人请，你再瞅瞅你们，小组五个人，吃个干巴破馒头。
我听了这一宿啊，心里真不是滋味。第二天了，我给大家说了，小杜说，咱也加油。
我们在寒葱沟搞地籍调查，收费，搞了一个星期，大家都回来了。王小平小组，超额完成任务。老滕小组也完成了任务。我们小组收了一万五多一点。局里开会，我被局长一顿批评，王局长说，啊，一样分小组，一样下乡。在同一个地方搞一样的工作，有的就超额完成任务，有的就完不成。
过了几天，我们又下乡了。小组，还是原来的人，我们组在寒葱沟北边三个村子，王小平和老滕组在南边几个村子。一个星期又回去了，王小平组，老滕组又超额完成了。我们组觉得费了很大劲，觉得差不多也能完成任务，一算，我们收了一万七千八。结果，在开会的时候，我又被王局长批评了一顿：啊，有的人，文化程度很高，教学可能行，写文章可能行。搞地籍调查行，叫收费就不行了。
郑姐看王局长批评我太狠了，就说上了，喊着说，那叫王局长说对了，你叫潘长江打篮球去，你叫姚明做健美操去，你家猪上树去。王会计说，你叫县长去收费，看看他能不能收来。你不会给马老师那小组调换一个人呀？郑姐，王会计给大家说笑了。王会计说，你们笑。不用说别的，咱们的郑县长，是大学生，你叫他去收费去，他也收不来。
又过了几天，还是搞地籍调查和收费，这是第三次下乡了，我们组，调换了一个人。我还是组长。也是干了一个星期，三个组回来交钱算账，我们组还弄了个第一呢。大家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