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火锅沸腾的声响吞没。
“昨晚...是有点过头,但真不至于连辣都碰不得。”
君随往菌汤锅里下竹荪的动作顿住,汤勺撞在锅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垂眸看着竹荪在奶白色的汤汁里舒展,忽然伸手覆上绥肆放在桌面的手背。
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淡青色的血管,像在描绘某种珍贵的纹路:
“我知道。”
他声音低沉,带着胸腔震动的温度,“你酒量好,能熬夜,连甲方刁难都能笑着怼回去。”
绥肆被他说得耳尖发烫,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君随的拇指擦过他手背的薄茧,继续道:
“但正因为你什么都能扛,我才想...”
他突然停顿,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却遮不住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想什么?”
绥肆鬼使神差地追问,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番茄锅的香气混着菌汤的鲜甜,将两人包裹在氤氲的暖雾里。
“想把你当瓷娃娃供着。”
君随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想让你累了就靠在我身上,想把所有辣的、冰的、伤胃的都挡在外面,想让你...”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耳尖泛红地别开脸。
“反正就是想对你好,好到你以后想起我,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这话直白得绥肆呼吸一滞,脸颊烧得比番茄锅的汤汁还红。
他低头盯着交叠的手,小声嘟囔:“肉麻死了...”
手指却不自觉反扣住君随的掌心,指甲轻轻掐进对方手背,像某种隐秘的回应。
番茄锅突然溅起一滴滚烫的汤汁,啪嗒落在君随手腕。
他吃痛地轻嘶一声,却在绥肆紧张地抬头时露出得逞的笑:
“看吧,这么烫的东西,就该我来挡。”
“幼稚!”
绥肆别过脸,嘴角却不受控地上扬。
他松开手去夹毛肚,却在七上八下涮煮时,悄悄把最嫩的那片放进君随碗里。
服务员推着餐车靠近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待雾气散开,眼前画面宛如一幅甜蜜的画卷:
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人脸颊绯红,低垂的目光死死盯着桌面,耳尖泛红;
另一个嘴角噙着坏笑,眉眼弯弯,像极了偷腥得逞的狐狸。
而他们的手正悄悄藏在桌下,十指紧扣。
服务员出于职业习惯,轻声询问,“需要给您拿围裙吗?”
“要一件就行。”
君随唇角微扬,转头看向绥肆,目光里藏着促狭,在绥肆耳边轻声说道。
“毕竟某人昨天大展身手,把我最心爱的衬衫给扯坏了。”
“君随!”
绥肆猛地抬头,动作太急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你...你怎么能在这儿说这个!”
服务员察觉到气氛微妙,麻利地递上围裙,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轻轻带上包厢的门。
此刻的包厢里,只剩绥肆气鼓鼓地瞪着一脸坏笑的君随。
君随双手一摊,做出无辜的模样:“我说的是事实啊,你昨天帮我试用料理机,结果太投入,不小心把衬衫勾破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绥肆被他的狡辩气得不行,随手抓起一个餐巾纸团就扔了过去:
“少贫嘴,赶紧吃饭!”
君随眼疾手快,轻松接住这个“纸团暗器”,乖乖拿起筷子开始下菜。
随着锅中汤汁咕嘟作响,热气袅袅升起,刚才的小插曲带来的尴尬也渐渐消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最近工作上遇到的趣事,聊到新上映的电影,话题跳跃却无比自然,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
“来,尝尝这个。”
君随夹起一颗煮得恰到好处的虾滑,在嘴边轻轻吹了又吹,确认不烫后才小心翼翼地放进绥肆碗里。
“小心烫着。”
绥肆低头咬了一口,鲜美的虾滑在舌尖绽放,浓郁的香味瞬间填满口腔。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由衷赞叹:
“火锅就是不一样,太好吃了!”
君随看着绥肆享受美食的模样,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说着,又夹了几片鲜嫩的牛肉,轻轻放进菌汤锅里。
“你也别光给我夹,自己也吃啊。”
绥肆犹豫片刻,夹起一个造型可爱的小兔子奶黄包,放进君随碗里。
“你不是念叨好久想吃这个吗?”
君随一脸惊喜:“真是给我的?”
他夸张地捂住胸口,“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惊喜一个接着一个!”
“不吃拉倒,我还能自己吃。”绥肆作势要把包子夹回来。
君随连忙护住碗:“吃!当然吃!我家阿肆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心甘情愿咽下去!”
他咬了一口包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甜,包子甜了,心里更甜!”
“傻子。”
绥肆小声嘟囔着,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火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模糊了彼此的轮廓,却让眼中的爱意愈发清晰。
这样的相处,随性又自在,时而互相调侃,时而温柔相待,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对彼此的关心。
就像眼前这鸳鸯锅,一边是鲜香的菌汤,一边是酸甜的番茄,看似泾渭分明,实则共享同一锅滚烫的热情。
君随悄悄用脚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绥肆的鞋子,换来对方一个佯装嫌弃的白眼。
但那眼神里流转的情意,早已出卖了他的心动。
他们都明白,这场约会的意义,从来不是桌上的美食,而是能与眼前人共享这人间烟火的珍贵时光。
“二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
服务员第三次站在包厢门口,指尖反复揉搓着围裙褶皱,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现在是用餐高峰,外面等位的客人已经排到电梯口了,不知道能不能...”
她目光躲闪地瞥向圆桌旁两张空置的藤编座椅,话尾的尾音被空调嗡鸣吞没。
君随夹着毛肚的筷子悬在番茄锅上方,金属筷尖还在滴落红油。
他下意识往绥肆那边靠了靠,明显不乐意被打扰二人世界:
“我们点的毛肚、黄喉都还没上齐,连菌汤锅的配菜都快堆到桌沿了。”
说着往绥肆碗里又添了片嫩牛肉,刻意加重语气,“而且用餐环境太嘈杂会影响食欲吧?”
绥肆垂眸盯着碗里的菌菇,忽然反手握住君随的手腕。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对方手背上的旧疤,这是某次切菜时留下的印记。
“别急嘛。”
他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甜腻,突然眼睛亮得惊人,越过服务员肩头看向走廊。
“等等!那两个是不是...”
雕花木门被推开的瞬间,穿堂风裹着牛油香气涌进来。
走在前面的高个男孩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冷白的皮肤在暖光下泛着珍珠光泽,肩线笔直如削,每一步都像精准计算过的模特台步。
他身后的栗发少年却完全不同。
蓬松卷发随着雀跃的步伐上下弹跳,米白色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卡通挂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墙上的火锅海报,嘴角挂着能融化寒冬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