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鞮依满脸震惊的看着他，她冷静下来后分析道。
“我认为不妥。”
“为何？”
“三方势力，忽都鲁拥有的兵力，足足有五十万，而乌恒王与鲜卑王的兵力，大概只有二十万。”
“而我们匈奴部落？”挛鞮依伸出三根手指，“男女不限，能上战场的族人，只有三十万。”
宋坤笑了笑：“你的意思是，田忌赛马吗？”
“什么是田忌赛马？”
“简单来说，先打弱的，再攻强者？”
为何同是统治草原的一部，匈奴和乌恒、鲜卑的兵力差距会那么大呢？
根本原因就是，乌恒王和鲜卑王并没有完全吸纳范围内的零散部落。
他们的领域之中，还残留许多独狼。
“如果我说，我先假意臣服忽都鲁，并且挑起他征服鲜卑部和乌恒部的欲望。”
“待到他们三方发生军事冲突之后，我再坐收渔翁之利。”
宋坤嘴角微微扬起，挑了挑眉：“如何？”
挛鞮依却摇摇头说：“不如何，忽都鲁这个人，你了解过吗？”
“不清楚。”
“他是一个非常残暴之人，平生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人肉。”
挛鞮依聊起忽都鲁的时候，脸色不太自然的说：“他一天要吃三个人。”
“？？？”我了个大草，什么草原汉拔尼？
宋坤就不理解了，既然忽都鲁这么残暴，为何还会有那么多拥护者？
挛鞮依淡淡回道：“因为，他是萨满。”
.......
无论是中原还是草原，都会有迷信鬼神之说。
中原信奉巫术，草原信奉野萨满，两者并无不同，都是从母系社会流传至今的产物。
不过在中原，除了楚国特别相信之外，其他诸侯国倒没有那么痴狂。
只有秦国一个显眼包，最特么不信这玩意。
早期的秦国，由于先祖与商王朝颇有渊源，所以受商王朝巫术文化影响，呈现出一种以巫术为主导的社会文化。
无论干什么，遇事不决就占卜，询问上天旨意。
从王室到平民，全都一个样。
不过，自从秦文公起，开始设立史官，从此，巫在政治中的地位渐渐被史官替代。
从这时候起，秦国从“以神本位”的信仰文化，转型成“以人为本”的理性文化。
商鞅变法后，法家文化又取代了史官文化。
也就是从秦孝公开始，秦国历代先君，渐渐有了争霸天下的思想。
我们再看看其他诸侯国，他们受传统的天命巫术思想束缚。
因此，你要说，什么赵楚韩魏燕齐，他们的国君也有统一中原的思想吗？
想多了，他们压根就没有那个心思。
巫术信仰，信奉神鬼，本质是以天为本。
而周天子，推翻商王朝“人皇”，与上天沟通，平等相处的理念。
转为自称是“上天之子”，是人间沟通上苍神灵的代言人，将大司命的职权转移到君主身上。从此以后，君权神授，君权与神权合二为一，客观来讲，这是一种历史进步。
但是呢，自从周王室败落，各大诸侯不再臣服，不代表他们有“取而代之”的思想啊。
这就能解释，为何周王室只有大秦一个诸侯国敢动，其他诸侯就不会。
就好像一个佛教徒，不敢殴打住持，一个道理。
归根结底，还是受信仰影响。
......
相比中原信仰巫术，草原信仰萨满更加疯狂。
宋坤统治的匈奴部落，一开始也是各种祭祀，后来被他嫌麻烦，废除了。
如今匈奴族人只有一个信仰，那就是伟大的腾瑞单于，独孤颂。
从信仰萨满，转变成信仰君主。
这就是为什么，宋坤要经常发表演讲的根本原因，他要扭正这群人的封建思维。
信什么神鬼？不如信我。
信坤哥，得永生！
而其他势力，无论是鲜卑部还是乌恒部，他们依旧信仰萨满教。
南部草原一些牧民的离开，也与匈奴废除萨满教这条命令，有很大关系。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教徒与灭神者之间的战争。
忽都鲁之所以能当上东胡部落的首领，与他萨满的身份，有很大关系。
宋坤有想过，要不要自己也创立一个宗教？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当教皇的权力凌驾于君主之上，中世纪欧洲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这也是欧洲不能统一的原因之一，遥远的东方，已经把宗教当做统治工具，而他们还奉为真理？
忽都鲁统治的族人，丝毫不觉得成为首领盘中餐，是一件悲惨的事情。
他们反而认为，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能被萨满吃掉，就能晋升天堂。
在宋坤看来，简直是无法理解。
听着他的吐槽，挛鞮依点点头，其实她深表同意。
因为她的阿布，与赵军大战之前，就让萨满过来作法。
萨满兴奋又癫狂的舞蹈，口口声声的碎碎念，“大吉，此行必胜！”
结果呢？
草了。
至此，挛鞮依坚决不再相信萨满教，这个坑人玩意。
她的思想，与宋坤不谋而合。
宋坤摸了摸下巴，他在思考，该如何破除忽都鲁的“萨满金身”呢？
他这种统治方式，很稳固，同时也会很脆弱。
只要族人们一旦发觉自己被骗，绝对会比以前还要疯狂。
......
公元前242年（始皇帝五年），三月——
秦国——
蒙骜从沙场凯旋归来，自从嬴政登基后，他屡屡出征，且大胜。
他的爵位，早已被封为关内侯。
为何不是最高级的彻侯呢？是因为嬴政不想再造出一个吕不韦。
他目前行事非常谨慎，步步为营。
“大王，北方来信。”
嬴政在离宫批阅奏折的时候，突然听闻寺人汇报。
他猛然站起来，将对方手中的竹简抢过来。
【快行，武已见坤，坤为单于，匈奴尚弱，臣未奏而先决，助匈奴统南部......蒙武致上，敢言之。】
“敢言之”是先秦时期的一种礼貌用语，相当于现在的“此致，敬礼”。
至于“快行”，字面意思。
嬴政将竹简阅读了一遍又一遍，他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蒙武先斩后奏，擅自决定协助匈奴部落作战，他并没有生气。
“秦匈太学吗？”嬴政低头沉吟，“好像，也不是不能做。”
宋坤提议建立的太学，是在平等交换的前提下进行，比如说，我教你如何养马技巧，秦国就要帮助建立匈奴法律。
此次与秦军一起回去的上千名匈奴族人，做秦国留学生，就是到秦国学习优秀的法治思想。
回去之后，因地制宜的，制定匈奴特色律法。
还有研习中原兵法。
至于冶金工艺，暂时不在计划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