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点簌簌往下落,一片静默之中,一道温润清亮的声音缓缓响起。
“微臣自进入户部以来,一直兢兢业业,谨守本心,想着如何为大乾出力,为皇上分忧。”
“进入户部不久,臣便发现户部的账目十分混乱,有些账册,数额甚至出现虚高的情况......”
沈舟的话,让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官员猛地一个激灵,混沌的精神瞬间惊醒过来。
若非皇上在这,想来场面已经变得吵闹混乱起来。
落在身上的视线更加炽热,让人无法忽视。
沈舟垂眸,做好了前面的所有铺设,说出最后的目的。
“微臣觉得,户部需要一个预算制度,以此来规划好每年的收支预算。”
“让账本更加清晰明了,既可减轻户部的压力,也可看清大乾的下一年发展,预判大乾的发展趋势。”
“便于管理国库,管理账册,也便于户部拨款,便于查明拨款去向。”
沈舟每说一个优点,有人的脸色就沉一沉。
直到沈舟说完,整个广场静默一瞬后,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启禀皇上,此事我大乾从未开过先例,万一执行不当,国库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站出来的,是礼部尚书,齐弘厚。
他看了眼沈舟,沉声道:“沈侍郎所说,皆是好处,微臣不信没有坏处,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齐弘厚说完,便有三人出列支持齐弘厚。
沈舟扫了一眼。
除了礼部侍郎朱坚白外,还有左都御史李玉山,右副都御史余敏才。
“皇上。”
李玉山道,“若按沈侍郎所说,各地提前一年把本地的收支预算账册交于户部审核,然后由户部进行拨款,朝廷对国库极度掌控,臣认为,这将不利于一些府县的发展。”
“李大人说的是。”
沈舟笑了笑,“朝廷对于国库的掌控,确实不利于一小部分的府县发展,但,它利大于弊。”
洪震拧着眉头从队列中走出,对着李玉山就开始骂。
“你李玉山倒想两全其美,这也行,那也行,怎不见你说个都行的法子出来。”
李玉山面色一僵,没想到洪将军会出来骂自己。
洪震才立功回来,正是皇上偏爱的大功臣,李玉山可不想被洪震当着满朝文武官员面前指着骂。
他解释道:“洪将军误会本官了,本官也是担心到时候地方上有人不满闹事。”
洪震可不吃他这一套。
“你若有本事,这会就该替沈侍郎想想,该如何弥补这一缺漏,让此制变成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不是在这挑出错后,只知道反对,又不考虑,又不替皇上分忧,站出来说了一通,显得你有本事了?”
李玉山脸色变了又变。
洪震看着,眉眼一竖,“怎么,李大人还不服?”
“没有。”
李玉山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洪将军说得是,本官应该多多考虑,替皇上分忧才是。”
洪震冷哼,“现在皇上不就需要你们分忧的时候?”
李玉山讪然,“将军放心,本官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知道,你既然站出来点出了问题,就该想着怎么去处理此事。”
洪震抱拳,冲着上面行了一礼。
“皇上,您要不就将此事交由李大人,让他来想法子,看看如何避免此事发生?”
赵骜看看洪震,又看了看李玉山,虽然还未说同意不同意沈舟的提议。
那考虑的神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皇上没说话,李玉山心里却是慌了一下,只能强作镇定。
“洪将军,本官也是就事论事罢了,您为何逮着本官就是一顿不满,可是本官哪里得罪您了?”
洪震哪里不懂李玉山这委屈巴巴,示弱博取众人同情的套路。
“你当然没得罪本将军,只是本将军看不得你这作法罢了。”
他皱着眉头,语气沉重。
“你既然看出来有问题,理应配合沈侍郎将此制完善才是,却在这指出来之后,以此为由,让皇上反对此事,李大人,你居心何在!”
说着,他语气又是一变,“可是心里有鬼,做贼心虚,不敢同意此事?”
李玉山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直接跪下。
“皇上,臣清清白白之身,洪将军这般说微臣,莫不是要让微臣背负骂名,以死才能证清白?”
赵骜淡淡扫了下洪震,随即看向跪地一脸悲切的李玉山。
“洪将军也是为我大乾着想,爱卿莫要多想。”
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却是让李玉山的心跌到了谷底。
他思绪突然有些混乱。
皇上宠信沈舟,洪将军替沈舟说话,皇上又替洪将军说话......
李玉山瞳孔蓦地放大,心肝一颤。
他连忙双手伏在地上。
“皇上,微臣明白了,洪将军其实也没说错,微臣确实应该配合沈侍郎完善此制才对,而不是看出了问题,却又不去解决。”
赵骜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道:“爱卿起来吧。”
“谢皇上。”
李玉山站了起来,垂着头,一动不动。
众人也不知道他是真妥协了,还是临时的应对法子。
但李玉山这一变卦,让齐弘厚,朱坚白,余敏才几人的处境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右副都御史余敏才看了眼李玉山后,低着头,不打算吭声了。
礼部侍郎朱坚白看了眼齐弘厚,先前的勇气,这会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他顶着洪将军的视线,一直看着地面,没敢抬头。
齐弘厚皱眉,看着李玉山,朱坚白几人恨铁不成钢。
他沉声道:“将军不知,此制我大乾从未开过先例,往后得失如何,你我尚不能知。”
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此事重大,关乎我大乾的国库整体运作,理应从长计议才是。”
“放屁。”
洪震骂齐弘厚骂得比李玉山还要直白,“什么先例不先例,此事开了,往后不就有了先例?”
他伸出左手,开始细数大乾这些年来开的先例。
他冷嗤,“若按你这说法,那此前种种,岂不是都有隐患?可我大乾现在不也发展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