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谭书记在常委会上的表态,我就有底气了。
下午,我向周书记汇报:“既然常委会研究了开发区的工作,开一次会议传达吧?”
周林想了想,说道:“常委会的指标当然要传达,但经费使用还是要严格把握。我们要为人民用好每一分钱啊。”
“那是应该的,要防止两个极端。既不能大手大脚。但也不能卡得太紧啊。”
他说:“你们几个人先讨论个意见吧。”
我说:“行。”
汇报到此结束。
这是周书记制约下属最厉害的一招:
他不亲自到会,让我组织大家讨论。符合他的意愿,他就通过,不符合他的意愿,他就否定。
为什么要用这一招呢?
如果他参加会议,虽然他有最后拍板权,但一般要遵守【少数服从多数】这条原则吧?次次否定大多数人的意见,他得罪的人太多。
先让我组织讨论,最后让我去汇报。这不是开会,不存在【少数服从多数】这个原则。只存在【下级服从上级】。
一对一,他不同意,我也没有现场支持者,就只能以他的意见为准了。
他没有直接得罪其他人。久而久之,权就永远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
难怪每次开主任会议,他都不参加,总是说你们讨论吧。
他当的是太上皇。
厉害,厉害啊。
他有一定之规,我也有对策。明天开会,我就要给每个副主任直接放权。
周林同意,我就为副主任们争取了权力。周林不同意,那就让每个副主任都对他产生直接反感。
你玩这一套,对付前任胡主任,弄得他不如一个财务科长。
对我也玩这一套,我就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就要收服人心,团结他们共同来反对你。
那就试试,我也是经过师父调教过的,不是白痴。
……
次日上午,我按周书记的指示,召开正副主任会议。
我说:“今天的会议有三个议题。一是传达常委办公会议精神,二是讨论产业方向,三是讨论经费使用。下面,先进行第一项。”
众人拿出笔记本记录。
我喝了一口茶,说道:“常委会听取了我的汇报,我讲了些什么?”
大家望着我。
于是,我把广州之行达成的两个意向项目谈了谈。然后,主谈了因地制宜,发展本地产业。什么象棋,竹席等等。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断插嘴,说本地还有一些东西可以开发。
我说:“这个思路得到了谭书记的充分肯定,他叮嘱我们,从实际出发,一方面招商,另一方面创业。利用本地资金、技术、人才,开发本地产品。”
我举了一个例子,比如我父亲会编竹篮,大家现在不用竹篮了,但我父亲编的是艺术化竹篮。借助机械化破篾,再由他教会大家编织艺术竹篮行不行呢?
我看完全可以。”
向有志说:“可以,现在有些人家的装饰,就是墙上挂个竹篮,上面插几支花。”
我说:“是吧,我们就开发艺术竹篮。面对不断变化的市场,我们开展具有本土特色的产品,是我们的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的关键点是——大规模生产同一类型产品。几千只艺术篮子不成气候,几万,几十万只篮子投放市场才会成气候。所以,这个叫做【量】。”
马连成说:“郝主任看到了问题的结症。我们开发区的产业,就是张三做这个,李四做那个。剩下的全开饭店。”
众人哄笑。
我说:“不要把发展产业,就当成一定要搞大项目。把小项目发展成大产业,就是大项目。所以,开完这次会以后,以马主任为首去浙江考察。
人家做袜子都能做成世界第一。我们有哪些项目可以发展?看了回来再讨论。“
一听可以外出,众人鼓掌。
我开始谈第二个问题。
“第二就是关于经费。以前是主任有点权,副主任根本没有权。这一次,谭书记说要放权。所以,根据谭书记的指示,结合开发区实际。我提出:
副主任有10万以内的开支权,主任有50万以内的开支权。50万以上,集体商量。”
这真是一个好办法,每个副主任有10万以内的审批权,他们谁不高兴呢?所以,我讲完之后,集体鼓掌。
接下来,大家讨论得非常积极,非常热闹。
马连成说:“这次常委会开得好,平时就只要我们引进这个,引进那个,但开支时,财务室就拿着一张发票左看右看。
对一个副主任都不信任,好像我要在这发票上做什么手脚似的,心里特别不舒服。”
向有志说:“我主抓工程技术这一块,要办个培训班,向财务室借点钱,好像私人借钱一样,来回要跑好几路。”
刘平均也有意见。说了一大堆。
余光远当然也高兴。虽然财务室对他的开支网开一面,但毕竟还是向人家讨钱,现在有十万的开支权了,那多高兴啊。
众人讨论一番,最后,我作了总结:
“这只是主任会议讨论的意见,并不是我说了算数,要呈报周书记批准才能实施。”
大家一听,热情降到冰点,他们以为我和周书记商量好了,听说还要向周书记汇报,马连成说:
“周书记应该听取我们集体的意见嘛,我觉得讨论的内容非常切合实际。”
其他人不敢发言。
我说:“散会。”
会后,我就要朱加华整理出一篇【主任会议讨论记录】。
下午,我就到周书记那里汇报工作。先汇报了产业发展方向。
周书记频频点头,说:“这个好。同志们要多出去看看。”
我们不能把周书记看低了,他只是自己不亲自去做,但别人出主意,他还是分得清好坏的。
我再汇报财经问题。
他越听,脸就绷得越紧。
听完,他说道:“这样怎么能行?书记说了给你当主任的松绑,给你一定的经费自主审批权,可没给各位副主任的开支权。”
我据理力争:“每个副主任都负责一个方面的工作,他们没有开支权,不好办事啊。让他们放开手脚,众人拾柴火焰高。不然,什么事都往我们身上推。”
“不是不给钱,他们可以向我们申报啊。”
我笑道:“书记,打个比喻,你给你小孩子1000块钱去买衣服,他自己会计划。哪件钱多,哪件钱少,配合着来,就可以买到自己中意的,其他的衣服也买了。”
他摇摇头,说:“不是一回事,经费一分散,大手大脚。事情没办几件,钱花得不少。书记虽然表了态,说给你五十万,八十万,他是打个比喻。
他并不知道开发区的家底,具体给你多少权限,我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
我问:“那你给我多少限额呢?”
他说:“任何人都不能游离在组织之外,我最高是50万,你30万,其他副主任3万以内的自主权。”
我想了想,在这个事上与他争论呢,毫无意义。便说:“好吧。那就请你在这个会议简报上签个意见,也是给会议讨论的一个批复。”
他二话不说,在上面签了意见。
我拿着这份简报回了自己办公室。
坐在那儿想了一阵。他批准我们讨论的意见,好。他否定我们讨论的意见,更好。
我给每个副主任10万的自由开支权,他给3万。
一个人,只要克扣他的钱,他就会不高兴。连自己家的小孩都一样,爸爸说给10块钱,妈妈说只给3块钱。小孩就不理妈妈,觉得她心狠。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把朱加华叫进来,说道:
“把主任会议写成简报,加上周书记批示,发给科以上的干部。”
他点点头。
下午五点,马连成、向有志、刘平均都找上门来发牢骚。
我双手一摊:“这有什么办法了,我们还是要服从一把手的领导嘛,有想法,自己消化。”
其他人发泄一阵,走了,刘平均留下来,他忍不住地说:“财会室怎么处理呢,钱都在他们手里,他们想用就用。”
我问:“他们怎么用钱?”
刘平均说:“黎琴琴买房子,我听出纳说,她向财务室借了十万钱。”
我一听,说:“你慢点讲,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他娘的,撼不动周林这棵大树,如果黎琴琴有问题,老子就先从她下手。
刘平均说:“这里不好讲。”
我说:“到郊区去,郊区有个小饭店,绝对安全。”
他说:“郝主任,我真的有一肚子气要跟你倾诉。”
我问:“可以叫上马连成吗?人多力量大。”
他想了想,说:“行。”
于是,一辆车向南郊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