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钟会的话,司马攸的心里先是咯噔一下。
进而眼里露出一丝名为贪婪的目光。
紧接着这一缕目光便被司马攸给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惶恐:
“孤乃陛下亲封秦王,我司马氏亦世受国恩。”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钟卿何出此无君无父之言?”
“切莫再说这样的话,否则孤饶得了你,天下人饶不了你!”
钟会心中闪过一丝不屑,若你司马氏真的世受国恩,曹髦又怎么可能横死当街?
不过钟会这么说倒也不是真的打算让司马攸现在就废了曹什自立。
虽说所有人都知道曹什和曹芳一样都是傀儡。
但傀儡还有傀儡的用处。
这会儿把曹什给废了,关中豪族能有一大半都倒向洛阳。
杜预都有可能直接在冯翊反水。
所以钟会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司马攸采用自己的第一个说法。
利用那些外族的力量,来给羊祜他们制造点麻烦。
只有羊祜败退,自己才能够完全腾出手来对付天水的蜀军。
“臣妄言,还请秦王责罚!”
司马攸摆了摆手:
“罢了,这次就当你什么都没说,切记没有下次就行了。”
“臣遵旨!”
司马攸在殿内踱了几步后说道:
“除了用那些鲜卑人,真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吗?”
钟会略一思忖后说道:
“有,但是臣觉得多半行不通。”
司马攸道:
“行不行得通,先讲出来再说。”
钟会道:
“在雍州强行征兵,连带着关中豪族手里的家丁一并征了。”
司马攸闻言一拂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是多半行不通吗?
这是根本就行不通!
雍州的民力已经被压榨的差不多,再征下去连种地的人都没有。
没有人种地,拿什么来维持军队?
至于征世家豪族手里的家丁,司马攸觉得还是自己拿剑抹脖子来的比较快一些。
“说来说去,还是得借助那些鲜卑人的力量。”
钟会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司马攸长叹一声:
“也罢,眼下国家内忧外患,也只能暂时行此下策!”
“那个匈奴刘渊不是被洛阳封了个什么讨寇将军。”
“孤也会请旨,让陛下册封秃发树机能为讨逆将军。”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名不正则言不顺,刘渊虽然是匈奴人,但却早就已经归顺,被司马炎调用无可厚非。
这秃发树机能可是彻头彻尾的外族,只是眼下情势紧急,司马攸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在名头上替自己找补一番。
等到钟会领命而去后,司马攸立刻奔羊徽瑜住处而去 :
“孩儿参见母亲!”
羊徽瑜正在逗弄孙儿,在看到司马攸进来后,笑着说道:
“我儿不在处理军国大事,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司马攸赶紧说道:
“军国大事就是再忙,也没有母亲重要!”
羊徽瑜闻言把孙儿交给身边的侍女,并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说吧,有什么事?”
司马攸抬眼看着羊徽瑜,眼里满满的都是野心和欲望:
“蜀主刘谌北上夺取祁山道和天水,钟会给孩儿两个建议。”
“第一个就是借鲜卑人之手,袭扰舅父后方,以退洛阳之兵。”
羊徽瑜皱眉不言,随着她出逃洛阳,已经在事实上和泰山羊氏完成切割。
羊徽瑜也从来没有在司马攸面前提起过任何关于羊祜的事情,就连这次羊祜带兵攻打长安,羊徽瑜也没有插手。
所以羊徽瑜一眼就看出来,司马攸真正要说的绝不是这件事。
“第二个是什么?”
司马攸颤抖着说道:
“钟会建议孩儿废了曹什,自立为帝!”
羊徽瑜闻言腾的一下站起来:
“你答应了?!”
司马攸赶紧 说道:
“孩儿怎么敢做此悖逆之事!”
“当场就拒绝了钟会的提议。”
眼里却闪过一丝难以自持的失落。
钟会的提议对于司马攸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说不动心是假的,刚才若是钟会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司马攸真敢同意。
那曹什肯定是要被自己取而代之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兹事体大,没有十足的把握根本不能做。
故而司马攸才会来询问羊徽瑜的意见,但是看她老人家的反应,这件事多半是不能成。
“你不这么做是对的。”
司马攸眼里的那一丝失落没有瞒过羊徽瑜。
羊徽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司马攸的想法,但现在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关中士族能跟着长安朝廷,一方面是因为司马攸动作太快,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关中士族想和中原士族掰掰手腕,整个东汉将近二百年的时间,中原士族压的关中士族几乎抬不起头。
所以才会默许司马攸找一个曹家宗室子出来,和洛阳分庭抗礼。
可若是司马攸想要直接自立,那关中士族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眼下名分大义还在洛阳那边。
虽说曹什的血脉要比曹芳的血脉更近一些,但是从礼法上来讲。
曹芳才是真正的正统。
更别说长安现在对上洛阳处于劣势地位,这个时候改朝换代,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真以为凭借一个曹什就能绑得住这些关中士族?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有一点你别忘了,从头到尾,他司马炎都占着名分大义。”
“他的晋王是你叔父司马昭传给他的。”
“而你叔父的晋王是洛阳朝廷册封的。”
“你的秦王却是强行向朝廷索要的。”
“无非是大家都觉得你叔父当初做的不厚道,对你有三分怜悯之心。”
“所以才默许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可你若是觉得凭借这一点就能自立,那便是大错特错。”
“世家大族最看重的,除了利益便是名声。”
“忍一忍吧,司马炎比你着急的多。”
“等司马炎什么时候忍不住了,名分大义便站在你这边了!”
羊徽瑜轻轻的抚了抚司马攸的头说道。
“孩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