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些许凉风。
傅沉送走苏家母女，没立刻回病房，反而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苏瑶方才那些话，在他脑子里转了转。
有些事情，他先前没太上心，现在想来，倒是有几分意思。
宁南雪从长廊那头走来，一身米白色套装，头发束着，很精神。
来探病？还是找他？
傅沉将未点燃的烟收起，对她略点了一下头。
两人视线刚碰上，徐之茹病房的门开了一条小缝。
她穿着病号服，脸色还是那样，不过眼神倒是和刚才苏瑶在时不一样，多了点豁出去的劲儿。
她冲宁南雪招手，声音压着：“宁小姐，过来。”
宁南雪瞥了傅沉一眼，他没表示，她便走了过去。傅沉也跟到病房门口，没进，但里面的声音他听得见。
徐之茹从枕头底下拿了个牛皮纸袋，飞快塞进宁南雪包里，手指头捏得发白，还有点抖：“这个，是苏瑶，用傅氏名义跟苏氏签的合作协议副本。你看看，她用‘战略顾问’的身份，傅沉好多事都做不了主了。公司里那些老董事，现在都向着她。”
宁南雪拿出文件翻着，纸张哗啦哗啦的。
翻到一条“宁氏核心技术专利有条件共享”，她哼笑一声：“算盘打得真响，拿傅氏做筏子，惦记上宁氏的技术了。”她合上文件，看着徐之茹，“给我这个，你图什么？”
徐之茹抓着被子，盯着宁南雪，声音有点飘忽，但话是清楚的：“我什么也不图。我就想……让傅沉看看苏瑶是什么人，让她为今天做的事付出代价！”她说着，眼风扫向门口的傅沉，那股子不平全在里面，“也让他看看，他一直护着的是个什么货色。”
傅沉看着徐之茹，又扫过宁南雪手里的文件，没出声。
苏瑶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就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直接。
徐之茹这一下，倒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宁南雪把文件放好：“谢了。养好身体。”
她说完，出了病房，对傅沉点点头，直接往电梯那边去了。
傅沉看着她走远，才转身对徐之茹说：“没想到你和宁南雪还有一天关系这么好。”
“没有永远的敌人，更何况，宁小姐的确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徐之茹却松了口气。
江廷琛办公室里。
他靠着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对面是傅氏的老董事文启明，大家都叫他文老先生，头发白了，但人瞧着还硬朗。
文老先生把一份项目书推过来，眉头是皱着的：“江总，苏瑶那丫头自己改的‘绿光科技发展规划’。您过目。她这是想把绿光的核心团队，整个弄到苏氏新公司去。绿光可是傅氏的心血，技术也是头一份的，真让她弄成了，傅氏亏大了。”
江廷琛拿起来翻了翻，红笔标的地方看了几眼，资金走向、成员激励，改得挺隐蔽，不是内行看不出问题。
他手指在文件最后那个红色的“傅”字上点了点，据说是苏瑶模仿的笔迹。“釜底抽薪，可以啊。”
文老先生叹气：“傅总近来为徐之茹的事分神，苏瑶又会钻营，董事会里不少人被她拉过去了。我们这些老的，说话分量不够了。”
江廷琛放下文件，看着文老先生：“文叔，华云旗下新开了个光电技术研究院，设备环境都好。绿光的老团队要是愿意，华云给他们新实验室，待遇从优，研发也让他们自己说了算。”
文老先生愣了下，懂了。这是要抢在苏瑶前头，也给傅氏提个醒。
“江总的意思是……”
“宁氏跟傅氏合作不少，绿光的技术，宁氏早期也投了钱。”江廷琛不急不慢。
“我不想看好好的团队因为内斗散了，宁氏的利益也不能受损。华云帮忙，也不是白帮。”他身体稍稍前倾，看着文老先生，“傅氏董事会那边，尤其碰到跟苏氏合作的事，还得请文叔多替宁氏说说话。”
文老先生看着江廷琛，心里有数。
这年轻人，做事够快够狠。他点点头：“江总放心。为了傅氏，为了不让某些人太得意，我这老头子，该说话的时候会说。”
傅氏集团，茶水间。
宁南雪刚倒了杯咖啡，一转身，被人撞个正着。
热咖啡洒了大半在她米白色的袖子上，一片褐色的印子。
“哎哟，宁总，太对不住了。”苏瑶捂着嘴，眼睛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您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儿？”
茶水间里还有几个员工，都朝这边看。
宁南雪抽了纸巾，慢条斯理擦着袖子，好像那污渍碍不着她什么事。
她抬头看苏瑶：“苏小姐走路，还是多留神前面。下次撞上的，可就不一定是咖啡了。”
苏瑶呵地笑出来，眼神在宁南雪的袖子上转了转：“宁总这衣服，看着不便宜吧？弄脏了多可惜。宁总一向这么省？要是我，早叫人扔了。”
她手腕一抬，袖子上的男士袖扣晃了晃，灯光下挺显眼。
那袖扣，江廷琛也有一对差不多的。
宁南雪的视线在苏瑶手腕的袖扣上停了那么一下，嘴角翘了翘，但那点笑意没到眼睛里：“苏小姐的眼光，是挺特别。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小姐对别人的东西，好像都挺上心。不管是人，还是东西。”
苏瑶脸上的笑意凝固了那么一秒，宁南雪话里有话，她听出来了。
两人正对视着，走廊上传来了傅沉的脚步声。
傅氏集团顶层会议室，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椭圆形会议桌旁，傅氏的老董事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在主位上脸黑如锅底的傅沉和斜对面的苏瑶身上打转。
今天的会，原本是讨论下季度市场推广，结果一份文件砸下来，全乱了套。
“苏小姐，”傅沉的声音压着火，指节捏得发白，点着桌上那份“星链技术”独家合作协议，“这份东西，谁给你的权力直接签了？”
他傅沉是傅氏总裁，公司现在是靠苏家输血没错，但这么大的事，苏瑶敢绕过他拍板，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