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惯例,格林带着队伍向希尔特男爵辞行,在寒暄了几句后便准备出发,目前的十一名骑士也足够担任护卫一职了。
“莱恩阁下,祝你早日重振家族产业。”
“多谢男爵阁下的祝福。”
格林翻身上马,金属锁子甲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微光。
“那么,再会了,希尔特男爵。”
“一路顺风,莱恩阁下。”
格林点了点头,抬手向身后骑士们示意,马蹄声随即在石板路上敲出整齐的节奏,缓缓离城。
窗台的少女目送格林的离开,心中难免空落落的,不知还能否有机会再见一面呢?
.........
——多尔多雷山脉以北——
烈熊团刚刚经历了更换首领一事,目前正由诺斯领导,雷诺也摇身一变地成了千人长副官负责带领征召兵。
甘俾诺在苏醒以后便陷入了沉默,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怀疑自己为何还没有死?他明明已经看到了西丝的脸庞,她握住了他的手,仿佛又见到了从前那个...住在城镇中欢声笑语的姑娘。
“...西丝!”
甘俾诺猛地从昏睡中醒来,右手好似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空虚、寂寞、依依不舍...人还真是无聊的生物...
甘俾诺的意识逐渐回笼,耳边只有拧干毛巾的水声,是那个拾来的孩子。时间真是一晃而过...仿佛西丝昨日还在安慰那个女尸诞下的幼子。
...会带来不幸...啊,真是说得一点不假呢。
“甘俾诺,你醒了?”格斯听到声响,转头看向甘俾诺,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
甘俾诺看着眼前的少年,恍惚间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场景,巴掌大的小婴儿,好似只需稍一用力便能将其掐死。
“嗯。”他冷漠地应了一句。
格斯走到甘俾诺的床边,将拧干的毛巾搭在甘俾诺额头上。
“感觉怎么样?”
甘俾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还死不了。”
右腿空落落的,好痛啊。甘俾诺强行坐起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腿不见了,正被绷带缠着。
格斯看着甘俾诺空洞的眼神落在空荡荡的右腿处,沉默片刻后从墙角拖出一截粗粝的木杖,杖头还缠着浸血的破布:“这是用营地旁的枯木削的,等你伤口愈合些,或许能拄着走。
甘俾诺当然知道失去了一条腿的佣兵会有什么样的日子在等着他。
“知道了。”甘俾诺依旧是冷淡地回应着,没有看格斯一眼,只是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腿发呆。
...还真是狼狈呢,把自己搞成这样。
格斯见甘俾诺的情绪不对,便答道:“诺斯叔叔已经暂时接管了烈熊团,等你休息得差不多我们便赶往那个要塞,雇主手下的骑士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甘俾诺并没有回应他,依旧沉默着。
“你流了好多血,还好诺斯大叔和大部队来得及时,军医说...军医说你要好好休息。”格斯像是在自言自语着,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沉默的甘俾诺。
“...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水。”
“潺潺——”帐篷里只有格斯将水倒入杯中的声音。
甘俾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格斯小心翼翼地将水杯递给他。
“...给。”
“...吵死了。”
“什...?”
“我说吵死了!”
甘俾诺突然暴怒了起来,水杯「叮哐」一声掉在了地上。
格斯愣在了原地,鼻头一酸,却强忍住了漫上眼眶的泪水。
“...你昏睡了一整天,一定很饿吧?我去做晚饭。”像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甘俾诺,声音沙哑的格斯跑到了帐篷外面。
格斯跑到帐篷外,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滚落。他不明白甘俾诺为何突然发怒,明明自己只是关心他。
...西丝...养母...
...你也很痛苦吗?甘俾诺。
——裘达与米德兰的国境交界处——
“杀——!!”
一队挂有米德兰旗帜的骑兵向着裘达的村庄发起了冲击,尽管这片土地曾属于米德兰。
鲜血染红了低头的麦穗,一时间火光四起。
“把粮食和物资都抢光啊!不要给这些裘达的猪猡们留下一口吃食呐!!”为首的骑士叫嚣道,他是这附近的米德兰边境男爵,早已对曾经丰饶的故土虎视眈眈。
这片旷野,正是米德兰王国与裘达王国长久以来争抢的丰饶之地。
而在目前隶属于裘达的村庄里,米德兰骑兵的暴行仍在继续。
一位年轻的母亲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在一间燃烧着的木屋前绝望地哭泣。骑兵们狞笑着逼近,为首的骑士一把扯开母亲的手,将孩子狠狠摔在地上,又一脚踩了上去。母亲发出凄厉的惨叫,扑上去与骑士厮打,却被骑士一剑刺穿胸膛。
村庄里的青壮年们奋起反抗,但他们手中只有农具,哪里是骑兵的对手,很快便被无情地屠戮。
整个村庄陷入一片火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格林一行自从来到这片国境线以后,便与骑士们披了一层黑布斗篷,根据记忆中的路线,现在应该绕过哨塔和堡垒去到圣阿尔比翁修道院,也就是法王厅圣地——判罪之塔。
“真是凄惨呢。”格林望着远处的惨象,似乎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便在梦中听过这样的惨叫声,那时的他还被母亲的羊水所包裹,和格斯一起。
那时应是裘达人砍杀着米德兰的平民,现在,倒是相反地复制了这一幕。
“大人,我们要去管管吗?”一名骑士轻声问道。
格林沉默片刻,若要按从前世便计算起来的年龄来算,他已经是个三十好几的大叔了,已该过了冲动热血的年纪。
“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在此耽搁,继续前行吧。”
“人与人的争斗可是永无休止的...”
一行人继续踏上路途,向东前行,他们即将进入圣阿尔比翁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