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纤细的手腕突然扣住他的袖角,力道虽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执拗。
李相夷转身时,正撞进李莲花那双春水般的眸子,沾着雨珠的睫毛微微颤动,竟让他想起江南四月里沾露的海棠。
“那些人是何身份都没有调查清楚,就敢贸然前去救人?”
李莲花的声音像是被雨水泡软的绸缎,带着几分嗔怪。
他今日着了件月白长衫,发间松松绾着竹簪,沾了雨的鬓发垂在脸颊,更显得娇娇弱弱。
李相夷皱眉:“乔姐姐,小宝他们性命攸关,再耽搁下去......”
话未说完,却见李莲花忽然咳了两声,苍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嫣红。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对方轻巧避开。
“你当方才那些人是寻常的江湖人士吗?”
李莲花倚着廊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玉瓶。
“半月前,护国寺方丈被其师弟下毒谋害,差点见了佛祖。”
“后来,他的毒突然解了,他的师弟下落不明!”
“相夷,你觉得这事会有如此简单吗?方才袭击你的人,他们武功招式有些佛门功法,想来应该是护国寺的僧侣。”
“至于他们为何抓阿……,乔姑娘小宝他们。”
他顿了顿,望着李相夷紧绷的下颌,声音不自觉放柔。
“相夷,我知道你心急,但......”
“但什么?”
李相夷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李莲花泛红的耳尖。
“你这般娇娇弱弱的模样,能帮上什么忙?”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却见李莲花睫毛猛地一颤,眼底浮起层薄薄的水雾。
雨势忽然大了,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李莲花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素白指尖在廊柱上划出浅浅的痕:“你年轻气盛,被段无海重伤之时,貌似是我出手救了你吧!”
“你身中剧毒,也是我与小宝,阿飞独闯苗疆为你寻来了解药?”
他声音发颤,沾了雨的衣裳贴在单薄的脊背上。
“李相夷,你一身正气凛然,可在我眼里,不过是个永远学不会爱惜自己的傻子。”
李相夷如遭雷击。
记忆突然翻涌,是前些日子她被血域天魔,段无海等人暗算,中了剧毒。
每次重伤昏迷,总能在醒来时看见对方守在床边,眼下青黑得吓人。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习惯了这份守护,甚至开始轻视对方的付出。
“莲花......”
他喉间发紧,伸手想去触碰对方颤抖的肩膀,却被李莲花侧身躲开。
少年转身时,发间竹簪突然坠落,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在雨幕中织成朦胧的纱。
李相夷这才惊觉,原来李莲花的脖颈处有道淡粉色的疤痕。
“明日辰时,醉仙楼。”
李莲花将半块刻着巫教徽记的玉佩拍在他掌心,转身时衣袂扫过他手背。
“我已约了巫教左护法。你若再莽撞,就等着收我的尸体。”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雨巷尽头,只留下若有若无的药香混着雨丝,缠绕在李相夷指尖。
雨越下越大,李相夷望着掌心的玉佩,思绪飘向远方。
那时他仗剑而出,却见李莲花以三招制敌,招式间藏着世间难有的精妙。
后来才知,眼前这个总爱皱眉咳嗽的人,竟是他自己。
“臭小子......”
他低声咒骂,却不自觉握紧了玉佩。
寺庙中的烛火在雨雾中晕开暖黄的光,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李莲花倚在床头,就着烛火为他研磨金疮药的模样。
那时候他总笑话对方生得比姑娘还美,却从未细看过,那双为他包扎伤口的手,指节上布满了采药时留下的疤痕。
次日辰时,醉仙楼二楼雅间。
李相夷推门而入时,正撞见李莲花将一杯毒酒推到巫教左护法面前,眼波流转间,竟比楼里的花魁还要勾人。
“李公子好手段。”左护法阴恻恻地笑,
“不过就凭你......”话未说完,李相夷的剑已抵住他后心。
“凭我,还是凭我们?”
李莲花转身时,腰间的金针泛着寒光。
他今日特意束起长发,露出精致的下颌线,苍白的面容却因冷笑添了几分凌厉。
李相夷这才惊觉,对方娇娇弱弱的表象下,藏着怎样的惊人才智与狠绝。
雕花檀木屏风轰然炸裂,木屑如暴雨般激射。
李莲花踉跄着后退半步,素白衣襟已被桑则掌风震得猎猎作响。
巫教左护法阴鸷的面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额间蛇形刺青随着暴怒扭曲成狰狞的纹路:“竟敢戏耍本座!”
话音未落,桑则掌心紫芒大盛,带着腐肉蚀骨的腥臭之气,如恶蛟出洞般直取李莲花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闪电般切入,李相夷铁钳般的手扣住桑则腕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休想伤他!”
少年剑眉倒竖,周身真气鼓荡,震得四周茶盏嗡嗡作响。
桑则冷哼一声,运劲反震。
李相夷却借着这股力道,揽住李莲花纤细的腰肢,足尖轻点雕花梁柱,如惊鸿掠影般跃上飞檐。
瓦片在月光下泛着冷意,李相夷将李莲花安置在戗脊旁,伸手欲抚去他额前凌乱的发丝。
四目相对的刹那,李相夷的手僵在半空。
李莲花平日里温润如水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杀意翻涌如潮,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利刃将敌人千刀万剐。
“那……李莲花,你在这儿等我,那个左护法我去给你抓来。”
李相夷慌忙收回手,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夜风,径直跃下屋檐。
“嗤——”
李莲花望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金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没想到年少的自己,竟这般好笑,如今竟也学会了这般笨拙的关心。
他低头轻笑,苍白的面容因笑意染上几分血色,只是眼底的杀意却愈发浓烈——桑则,你不该动他。
楼下包厢内,李相夷的少师剑已化作银龙破空。
桑则侧身避开锋芒,掌心紫雾弥漫,所过之处木梁滋滋作响。
“狂妄小辈!”
桑则狞笑着拍出三掌,掌影重重叠叠,竟在空气中凝成三头巨蟒虚影。
李相夷旋身挥剑,剑幕如星河倒卷,将蟒影尽数绞碎。
“叮——”
剑掌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
桑则借力跃上房梁,随手扯下鎏金吊灯砸向李相夷。
少年足尖点地,身形如鬼魅般游走,剑招忽柔忽刚,在狭小的包厢内织成密不透风的剑网。
瓷碗碎裂声、桌椅翻倒声混着两人的打斗声,惊得楼下食客们纷纷抱头鼠窜。
掌柜的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连店小二举着的油灯都差点摔在地上。
桑则越战越惊,眼前少年剑法竟暗含天机,看似随意的挥砍中,每一剑都精准封死他的退路。
“你究竟是谁!”
他怒吼着祭出巫教秘术,周身腾起紫黑色雾气,隐约有厉鬼哀嚎之声。
李相夷却不闪不避,长剑直指苍穹,逍遥独步剑法的第七式应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