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根河南部,鲜卑大营,寨墙高大,夯土厚实。
每隔十丈便设有一座了望塔,塔上的哨兵目光如炬,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厚重的实木寨门上,包裹着一层层荆棘藤蔓,和一根根青铜铆钉,倒刺尖锐。
鲜卑后营内,一队队神色疲惫的伤兵,相互搀扶着,撤出南线营寨。
他们垂头丧气,士气低落,不知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更不知道,为何大王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去招惹日益强盛的夏军。
可惜底层士兵,终究难以理解上层贵族的想法,更理解不了他们的大王。
他们能做的,只是拿着手中的枪矛弓箭,部落首领指哪里,他们就跟着到哪里。
这就是底层的无奈,无论是中原地区的百姓,还是草原的牧民,都是身不由己的,被大势裹挟着前进...
与此同时,鲜卑营地中央,金碧辉煌的王帐,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外围战火连天,王帐内部,气氛同样压抑沉重,哪怕是左右站岗的守卫,也能意识到风雨欲来的危机性。
明亮的王帅帐内,东兴王魁头,皱着眉头,唉声叹气的端坐上首。
王座左下方是粟磾、索荣、塞蹇、却吉、赫连嵩等,东部的鲜卑大人。
右下方则是余峁,熊律、伏戎、高博、储郁健、朱里蒙等东部林胡首领。
很显然,此番举兵反夏的,不止是东部鲜卑,还有东北的扶余高句丽等林胡。
因为大夏的疯狂扩张,利益损失最大的,其实不是东部草原的魁头,而是生活在辽东地区的东胡人...
他们都已经,被迫迁徙到,更寒冷的极北勘地区了,但夏军依然不愿放过他们...
从松江平原到长白山、从三江平原到图列山、再到外兴安岭的极北冰堪...
他们走到哪里,夏军的脚步就扩张到哪里,如同饕餮一般,不将整个大陆吞食殆尽,誓不罢休...
是以,东胡各部首领,听说魁头这名东兴王,愿意举旗反夏...
南汉朝廷,又派遣使者,各种游说,各种利益许诺,各部便心动了...
再加上李屠夫这名,大夏共主远征西域,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们便感觉有机可乘...
新仇旧恨相加下,自然而然的,带着自家勇士,跟着魁头凑个热闹...
结果却没想到,便宜没捡到,反惹一身骚,看如今形势,想要全身而退,恐怕都难了...
此时整个大帐内,兴王魁头,情绪低落,一身颓丧之气,毫不掩饰...
而鲜卑大人,和东胡头人,则屏息端坐,气氛沉闷,却无人出声。
鲜卑各部不出声,因为他们早已被张辽,打得没了任何继续交战的心气...
东胡众头人不愿出声,是因为他们实力不济,人微言轻,不好先开口...
“砰!”魁头猛然拍案怒起,捶胸顿足道:“可恶的张辽匹夫...可恨的李屠夫...可耻的伪汉朝廷....”
“若非张文远...坏我谋划...本王早已拿下辽东...与李夏划长城而治...”
“若非李屠夫那厮劳师远征...本王何以敢起兵自立...进退维谷...”
“若非伪汉朝廷...谎言蒙蔽...出尔反尔...本王何以落得这般惨境...”
此时此刻,魁头内心愤恨、恼怒、懊悔、自责等各种情绪混杂下...
整张面孔,由红变青,由青转白,时而暴怒时而自责,显即得狰狞又可怖...
他将一切都责任,都推到了敌人身上,因为无论是张辽还是南汉朝廷,亦或者是远征的李屠夫...
这三者,但凡有一个做人的,他都不会弄成,如今这副惨样...
那张文远 的辽东军,明明有着强大的实力,却隐藏不出,龟缩忍让,让自己误判了形势...
还有李屠夫,立国不过一年,便穷兵黩武,劳师远征...
全然不顾李夏王朝的内部隐患,和统治安稳,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君主,所能做出来的事...
最后是那伪汉朝廷,堂堂四百年天朝上国,却出尔反尔...
前脚当着神明长生天许下的诺言,和种种利益,后脚直接当个哑巴屁放了...
“唉!”魁头无能狂怒半晌,见帐中无人上前劝解,心中更加愤恨。
显然,如今不但张辽公孙瓒等夏军对他步步紧逼,麾下这些部族大人也渐行渐远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粟磾看着面目狰狞的魁头,心中略显不屑。
到了如今这种境地,魁头这个鲜卑首领,东兴之王,已然没有了服众的威严...
鲜卑各部,更是对他的种种情绪,视而不见,相当于是直接无视了...
中原地区的皇帝,若是打了败仗,还要威严扫地,被人戳脊梁骨呢...
更何况是草原上,这种一切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实力不行,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此番魁头举旗,不但没能带领众人攻下辽东,反而被人家打得狼奔豕突,一溃千里...
现在更是被围困在,安东山脚和雅根河岸,进退维谷,生死难料,鲜卑人从上到下,不满之意,早已在心中深深积蓄...
魁头心中无奈,只得悻悻然的坐回王座,唉声叹气道:“如今夏军重兵合围,坐以待毙,终究不是办法...”
“尔等皆为部族领袖,草原俊杰,这到底是突围,还是降和,还需尽快抉择...”
此时的魁头,已经没了举兵时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一种英雄迟暮的苍老与疲惫...
很显然,辽东之败,对他的打击很大,以前总是将李屠夫当做人生大敌,处处忌惮防范。
结果走了李屠夫,还有张屠夫,东江一战,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阴谋诡计,有的只是硬实力碾压,打的他没有丝毫脾气。
若非南线方向,有轲比能那块硬骨头,帮忙垫着,抗住大部分压力,他估计连坐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魁头心气尽失,也没了继续战斗去的心思,只想商议出个决议,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因为无论是突围,还是与夏军降谈,都需要各部大人配合施行,非魁头一人可以决断。
“东王!”关乎到身家性命的正事,众人也顾不得沉默。
高丽首领朱里蒙,更是直接出言道:“东王,张辽那厮,兵强马壮,器械犀利,连破我军十二座防寨,距离我等中军,不过七八里...”
“这样下去,无需三日,西寨便会失守,以吾之见,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安东山西侧,李夏大军云集,张辽、郭威、太史慈、公孙瓒等多路大军,重重围剿...
若不早做准备,他们这些东部联军的高层,恐怕会被夏军一锅端了...
“朱首领所言不差!”东部余王熊律,亦附和道:“这雅根河谷,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单凭南线的轲比能,恐怕挡不了多久...”
“以吾之见,不若收拾东西,果断突围,方为上策...”
“是及是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得性命,早晚会有再起之机...”
此时此刻,余峁高博等一众东胡首领,也相继出言附和...
此时突围,他们还能苟全身家性命,留得大好人生...
若真待夏军攻破西南防线,到时大军溃败,人心惶惶...
乱兵之下,可不会管你是高贵的头人,还是低贱的奴兵,皆要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