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陆南亭,台风已初见雏形。
他跳起舞来,节奏感超强,每个动作都收放自如,充满松弛感的同时,又不乏力量感,能给观众带来极强的爽感。
再加上表情管理很好,衣品也很出众,无论从哪个角度拍,都很难拍到丑照,那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一批铁粉。
只是那时候粉丝们还未形成组织,没有统一的应援色,也没有统一的称呼和应援物。
那天晚上,粉丝们的狂热呼喊几乎掀翻屋顶,她们带来了自制的手幅,有手绘的,也有印刷的,显然,知道今天有他的表演,粉丝们早有准备。
她们称他为“舞台的绝对王者”、“行走的人间荷尔蒙”……
各种溢美之词层出不穷。
表演开始前,顾兰溪看到这些,只觉得好中二,尴尬到恨不能脚趾抠地,原地抠出个三室一厅。
等到表演结束,她竟对那些话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
那个舞台上魅力四射的人啊,如此耀眼,谁能不喜欢?
在那之前,顾兰溪从未看过演唱会,甚至连电影院都没有进过。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那些那些明星如此痴狂。
看完陆南亭表演,心里立刻就有了答案。
因为那是人间理想。
哪怕心如荒原,常年狂风呼啸,见过他这一面,名为“喜欢”的芽,也会茁壮的发起来。
那也是顾兰溪第一次意识到,做一件事,其实可以不为了生存,单纯只因为喜欢。
那样纯粹而又热烈的灵魂,对顾兰溪这样的人来讲,真的有着超强的吸引力。
那天晚上,陆南亭唱了三首歌,眼见着已经十点过,再不顾粉丝挽留,带着她离开了酒吧。
从后门出来,司机早已在那等着。
两人上了车,陆南亭又开始找借口拖延时间,说他饿了,快要饿晕过去了。
那天晚上,顾兰溪格外心软,只得陪他去吃了顿火锅。
吃完饭已经很晚,还以为陆南亭还要继续作妖,她都开始摆烂了,上车就开始睡觉,打算养精蓄锐,一旦他提过分的要求,就把他揍一顿再说。
结果午夜十二点,车子精准的停在了A大门口。
然后,他跟她讲了“新年快乐!”。
活到十七岁,第一次,有人卡点跟她说这个。
当时她愣了一下,礼貌的说了谢谢,也说了两句祝福的话。
然后,陆南亭没有找借口牵她的手,也没有缠着她要抱抱,只要了一个承诺:
“圣诞节的时候,你答应我,等我考上理想的大学,就做我女朋友,你不是骗我的吧?”
当时她很想说:“我原话是,这事儿等高考完再说,没说你考上就和你在一起。”
但,对着那双期待的眼睛,带着她自己也没想明白的悸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新学期开始,宿舍四人顺利保研,那年寒假,她们都选择了留校,跟着新导师研究新项目。
有一天,顾兰溪回到宿舍,宿舍里只有老大一个人在,她正坐在书桌前看电脑。
顾兰溪正准备打招呼,就见她拿着个空矿泉水瓶,把桌子敲得砰砰响,那龇牙咧嘴的样子,一看就气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
她和室友关系挺好,见人不对劲,自是要问一嘴。
“你看我这话,说得有问题吗?竟然三千多个人留言骂我,还说我不懂爱情?呵!”
见是她,老大站起来,就把她拉到电脑面前,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才愤愤不平的指着屏幕,示意她看。
顾兰溪顺着她手指头看过去,只见她指着的,是知乎上一个问题——爱情的本质,是什么。
老大的回答如下:
【爱情的本质,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场诈骗。
人类基于生存与繁衍的本能,打着爱情的旗号,哄骗另一个单独的个体,为自己做牛做马,奉献终生。
…中间列举论据若干…
总而言之,恋爱,傻子才谈。】
楼中楼足有三千多层,点开全是骂她的。
老大出离愤怒,觉得那群骂她的恋爱脑不可理喻!
顾兰溪看得脑子冒烟,完全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要为这种愚蠢的问题浪费时间。
“不管什么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我觉得,还是求同存异比较好。”
当时她是这么劝的,也是这么想的。
日子都是各过各的,非要让别人和自己想法完全相同,那根本不可能。
尤其,花费大量时间精力,耗费无数情绪,非要跟一群不认识的人死磕到底,实在太傻了。
大概那阵子真的很闲,老大看到别人跟她吵架的时候,提起某本小说,想以此来证明,爱是奉献,是为了另一个人不顾一切,于是,也把那小说买回来看了一遍。
具体内容,顾兰溪不感兴趣,所以从未问过,自是不太清楚,于是,那场“大道之争”最后到底谁赢了,她也不知道。
她只记得某天晚上,老大突然敲敲她的床头,小声问她:
“那些豪门富二代,真那么脑残吗?”
她睡得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就见老大拿着个小台灯,枕头上摊着那本霸总小说,两眼亮晶晶。
顾兰溪下意识问了句:“什么脑残?”
“男主带着女主参加宴会,他那些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往人身上泼酒,还奚落她,是上不得台面的野山鸡,一天到晚说她这不好那不好,给她起外号……”
听清楚室友说了什么,顾兰溪满脸问号:“但凡三观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吧?”
感觉脑子被僵尸吃了一样。
“我也觉得有点傻,但书里说得振振有词,说那些少爷小姐,家里有钱,三观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哪里懂得什么是尊重?你那补课的小孩,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你帮我问问,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事!”
陆南亭已经挑明心意,为了保持现状不越界,除了上课,顾兰溪从不主动联系他。
她想,她怕是疯了,才会拿这种脑残问题,去问陆南亭。
但室友待她很好,难得找她帮个忙,不帮又说不过去。
于是,她只得把关系不错的哥哥姐姐拉了个群,挨着把室友感兴趣的问题发了出去。
怕室友面上过不去,顾兰溪就没有提她,只说自己听说了这么个事儿,摆出一副吃瓜的样子,问他们有没有听说过。
然后顾嘉怡直接发了条语音:“又不是和发小绝交了,奚落他的女朋友做什么?而且,都是自小受精英教育长起来的,哪怕心里不爽,也不会傻到直接开骂吧?还骂得这么粗俗,是疯了吗?”
家里人一阵说,完了还以为遇到这事儿的是她,又跟她讲:
“要是有男孩子带你见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对你轻慢,那肯定是他准备工作没有做到位,让他的朋友们误会了你俩的关系,这种男孩,可不能谈啊!”
聊了好半晌,室友满血复活,又去网上跟人吵架了,她却想起了陆南亭那些朋友。
貌似,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不好听的话,每个人表现的,都很热情,很友好……
梦里的事细细碎碎,一会儿从前一会儿现在,扰得她实在没法安眠。
顾兰溪睡到半夜,揉揉脑袋,直接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摸起手机一看,还不到三点。
待要再睡,只觉头痛得很,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被子用不惯,床也不喜欢,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点开陆南亭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晚上那会儿。
陆南亭很高兴跟她讲,今天工作很顺利,可以早早收工。
输入好几次,怕把人吵醒,又删除,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为了空出时间来结婚,他已经忙了很久了。
难得早睡一天,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拉开床头灯,想想打开抖音,登录陆南亭那个小号,把他从前发的那些东西,拿出来看了会儿。
心头焦躁被抚平,困意来袭,顾兰溪这才重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