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思路清晰，语速平稳，一条条、一款款地将自己的需求和设想娓娓道来。从宏观布局理念到微观功能细节，从技术参数到美学追求，涵盖了方方面面。他不仅是一个提出需求的客户，更像是一个深度参与的设计师，对最终成品有着极其清晰和深刻的构想。
“哦，对了，我还补充一点，孩子的房间不用放在飞机尾部，需要挨着主卧室。”
波音公司的团队听得极为认真，首席设计师的记事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好几页，工程师也不时在平板电脑上勾画修改着技术草图。罗伯特·詹姆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老头明白，遇到这样一位既有雄厚财力，又有卓越品味和清晰思路的客户，对于波音和改装厂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打造一架传奇天空宫殿的绝佳机会。
“杨，”待杨简全部说完，罗伯特·詹姆斯深吸一口气，语气充满敬佩地说道，“你的这些想法和需求，非常清晰，极具启发性！我必须说，这将会是一架前所未有的、真正意义上的家庭空中官邸。它超越了传统的VIp飞机概念。我们波音公司，非常荣幸能承接这个项目。”
他看向设计师和工程师：“请务必在三天内，根据杨先生刚才提出的所有要点，完成一份更详细的概念设计方案和初步技术可行性评估。”
“没问题，詹姆斯先生！”设计师和工程师异口同声地保证，脸上充满了创作的激情。
“杨，”罗伯特·詹姆斯再次转向杨简，“关于预算和交付周期……”
杨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预算不是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在保证绝对安全和质量的前提下，尽可能缩短周期。我希望能在后年年中之前，看到这架飞机的初步成型，并进行内部验收。”
罗伯特·詹姆斯略微思考了一下，与团队成员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郑重承诺：“虽然定制深度和复杂度极高，但我们会调动一切优先资源，协调最好的改装伙伴，力争在18个月内，让你见到你的空中家园。”
“很好。”杨简满意地点了点头，“具体的合同细节和后续沟通，我会派团队会与你们对接。阿尔文会给你们联系方式。”
“明白！感谢你的信任，杨！”罗伯特·詹姆斯站起身，再次与杨简握手，这次他的态度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感激。
像这种预算不是问题的客户，哪个公司不喜欢？要知道这可是超过5亿美元甚至更高的生意，即便是波音这样的巨头，那也不是一笔小钱。
送走波音公司的团队，会客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阿尔文悄无声息地收拾好咖啡杯。
杨简再次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华盛顿的夜色更深了。但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在那架巨大的、银翼舒展的波音747-8 VIp内部，柳亦妃在温馨的灯光下翻阅着杂志，小朋友们在开放的活动区里快乐地玩耍，时不时还好奇地趴在观察窗上看着外面的云海。其他的家人们也像在家里一样，在漫长的旅途中能舒适地休息。脚下是万米高空，窗外是浩瀚星辰。这感觉一定会很不错吧。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保上柳亦妃和平平安安的合影，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华盛顿的夜，静谧而深沉，仿佛连喧嚣都沉淀了下来，只留下城市轮廓在远处无声呼吸。波音公司团队带来的关于空中宫殿的规划还在脑海中盘旋，但杨简很快将思绪拉回了现实。高强度工作后的松弛感，让他此刻格外想用一顿充满烟火气的饭食来犒劳自己。同时也是让国内跟来的团队成员尝尝家乡菜。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走到酒柜前，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酒柜，最终落在了一瓶色泽深邃的麦卡伦珍稀系列单一麦芽威士忌上。这瓶酒，似乎正适合今晚稍带庆祝又需放松的氛围。
“阿尔文，”他吩咐道，声音在安静的套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让酒店厨房准备火锅和地道的华夏菜，火锅要按最地道的川渝路子来。食材要最新鲜的，和牛、雪花牛小排、手切羊上脑、黑毛肚、黄喉、鹅肠、虾滑、现做的牛肉丸，再配些应季的蔬菜和菌菇。另外，问问老郭、马丁他们，要是回来了，过来一起吃点儿，喝两杯。”
吃火锅嘛，就是要人多才好。
“另外，让酒店多准备一些，也给剧组的各位都准备一份。”
“好的，boss！我这就去安排。”阿尔文微微躬身，立刻转身去联系酒店和通知郭番他们。阿尔文跟随杨简多年，深知老板的脾性，这种临时的、带着家常味的聚餐，往往是工作间隙最好的调剂，也是杨简与核心团队维系感情的方式。
没过多久，套房的专属餐厅里，一张硕大的中式圆桌便被布置妥当。中央嵌入的电磁炉上，一口定制的鸳鸯铜锅已经就位，一边是奶白色翻滚着浓郁鲜香的老火清汤，另一边是红油滚滚、椒香四溢的麻辣红汤。各式精美的瓷盘摆满了桌面，里面盛放着阿尔文刚才报过的新鲜食材，色彩纷呈，令人食指大动。几碟精致的蘸料小料也准备齐全，香油蒜泥、麻酱韭花、海鲜生抽，一应俱全。
另外还有十几道华夏菜，川菜、淮扬菜等菜系的菜都有。
顶级酒店就是顶级酒店，在美国这地界，能在短时间的准备好一顿地道的火锅与一桌华夏菜，一般酒店真不一定有准备。
杨简刚把那瓶麦卡伦打开，放在醒酒器里，门外就传来了说笑声。率先走进来的是马丁，他依旧是那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穿着一件舒适的羊绒开衫，脸上带着笑容：“杨！隔着门就闻到香味了！看来今晚有口福了！”他跟杨简拥抱了一下，目光立刻被桌上的火锅和那瓶醒着的威士忌吸引，“哇哦，好酒！看来今天有什么好事？”
“好事就是美国这边的戏份快收尾了。”杨简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辛苦大家，一起吃顿便饭。”
紧接着，郭番也到了，他后面还跟着郜昂和刘寅。
“杨导！”郭番招呼道，又跟马丁等人点头致意。
“大家都来了，快坐，自己人，别客气。”杨简招呼着大家落座。阿尔文和另一名服务生开始为众人布菜、斟酒。清冽的琥珀色酒液倒入晶莹的玻璃杯中，散发出醇厚的橡木、干果和一丝烟熏的复杂香气，与火锅升腾的热气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奇妙的、融合了东西方特色的舒适氛围。
“来，第一杯，”杨简端起酒杯，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核心伙伴，“敬大家，这过段时间辛苦了。也预祝我们《火星救援》美国部分明天顺利杀青，接下来的俄罗斯之行，一切顺利！”
“干杯！”
“为了《火星救援》！”
“为了杨！”
众人纷纷举杯，水晶杯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醇厚的威士忌滑入喉咙，带来一股暖流，瞬间激活了味蕾，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几杯酒下肚，几筷子鲜嫩的牛肉在翻滚的汤底中涮烫后蘸上调料送入口中，餐桌上的气氛立刻热烈起来。大家都很放松，暂时抛开了工作的紧张，享受着美食和美酒。
“说真的，杨，”马丁一边熟练地用漏勺捞起一片烫得恰到好处的毛肚，一边说道，“华盛顿这边的拍摄比预想的还要顺利。NASA那边的配合度，比我们最初预期的要好得多，虽然限制多，但效率很高。这得多亏了你之前的布局。”
杨简明白马丁指的是什么，是让他通过某懂接触驴党，认识了不少有分量的国会议员，他和那些议员的关系到说不上多铁，和政客不能讲感情，讲的都是利益。但在一些不违反核心利益的事情上，那些议员老登们还是愿意帮忙的，毕竟平时的好处也不是白拿的。
实际上对于威廉那边，杨简也有布局，让他去和象党的人打好关系，多认识一些国会议员，给点好处没什么，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杨简夹起一筷子手切羊上脑，在清汤里涮了涮，蘸了点麻酱，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那鲜嫩的口感，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利益交换罢了。我们支付了场地费和咨询费，展现了足够的专业度，并且承诺在影片中不刻意诋毁NASA的形象，实事求是，他们自然愿意行个方便。更重要的是，这背后有推动航天商业化和两国在某些领域有限合作的议员们在使力。这一切，都是计算好的。”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露出对背后运作规则的洞悉。在好莱坞乃至全球顶级商业运作中，艺术创作的背后，从来都离不开资本、政治和资源的博弈。
“确实。不过，实景拍摄的效果，确实是任何影棚都无法比拟的。那种真实的紧张感和科技氛围，对影片质感的提升是巨大的。尤其是我们捕捉到的那些工作人员真实忙碌的场景和通讯背景音，都是很宝贵的素材。”郭番点头说道。
“没错，”摄影指导刘寅补充道，他扶了扶眼镜，“跟着导演拍戏的这段时间，实景的拍摄虽然会比棚里更难，但那种质感是棚里没办法相提并论的。还有，我看了俄罗斯部分的场景图，那边的基础设施虽然老旧，但那种粗粝的、带着苏式重工业美学的质感，与美国这边的是两种风格，会形成鲜明的对比。”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接下来的俄罗斯行程上。
“俄罗斯那边，都安排妥当了？”杨简看向马丁，作为杨简的得力助手，华夏以外的些协调工作主要由他负责。
马丁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表情变得认真了些：“已经完全准备就绪。主要的拍摄地点定在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以及莫斯科附近一个废弃的、有类似架构的工业基地。许可已经拿到，当地的协拍团队都是老手，很专业，就是……你知道的，那边的一些规矩和效率和好莱坞其实差不太多，尤其是效率，到时候可能需要我们多一点耐心。”
拜科努尔，这个名字在航天史上如雷贯耳，承载着人类探索太空的厚重历史与曾经的辉煌。能在那里取景，对《火星救援》这部硬核科幻电影来说，意义非凡。
“安保级别提到最高，”杨简抿了一口酒，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团队人员众多，设备昂贵，在那种地方，不能出任何岔子。跟当地有实力的安保公司合作，必要的话，可以多花一些钱。”
“明白，我已经联系了瓦格纳旗下的一个安保公司，他们在这方面信誉很好。”马丁低声道。杨简微微颔首，表示认可，随即又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国内联系了那边的大使馆，官方层面的事情肯定没问题。就是怕官方以外的会出岔子。”
“演员方面呢？”杨简又问，“弗拉基米尔?马什科夫与米哈伊尔?波列琴科夫的档期协调好了？”
这两位是俄罗斯知名演员，弗拉基米尔?马什科夫的作品履历丰富，曾出演《清除》《机组人员》、《向上移动》等多部影视剧。此外，他还曾尝试闯荡好莱坞，凭借《15 分钟的荣耀》、《敌后》、《碟中谍：幽灵协议》等影片崭露头角，但最终全身心投入俄罗斯本土电影事业。
米哈伊尔?波列琴科夫和弗拉基米尔?马什科夫在《清除》中有过搭档，他最出色的表演当属《风暴之门》、《清除》、《第九连》和《地下》。这都算是俄罗斯比较出色电影。
“都已经协调好了，我们这边的团队一到，他们就进组。那边没问题，他会在我们抵达莫斯科当天与我们汇合，然后再一起前往哈萨克斯坦的拜科努尔。其他客串演员，他们的行程我也确认好了，都会准时到位。”
郭番听着关于俄罗斯的安排，显得有些心潮澎湃。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对于他这样一个痴迷于航天和重工业美学的导演来说，无疑是心中的圣地。他忍不住插话问道：“杨导，听说在拜科努尔，我们有机会近距离看到联盟号的发射架甚至一些退役的火箭实体？”
看着郭番那近乎朝圣般的眼神，杨简笑了笑：“当然，这也是选择去那里拍摄的重要原因之一。老郭，到时候你可以好好感受一下，那种历史的厚重感和人类征服太空的雄心，会对你的《流浪地球》有启发。”
“太好了！”郭番激动地搓了搓手，“我一定会多拍些资料！”
“杨，你的行程是？”马丁关心地问。
“明天下午，等最后的镜头拍完，确认华盛顿部分全部杀青后，我会在华盛顿休整一天，16号飞往巴黎。”杨简说道，提到巴黎，他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许多，“crystal他们17号到，我答应了孩子们去机场接他们。会在巴黎停留两天，陪陪家人。然后…”他顿了顿，“我会直接从巴黎飞莫斯科，18号与你们汇合。”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众人都明白，这意味着杨简需要在短短三天内，完成从美国到法国的跨洋飞行，与家人短暂团聚后，又要立刻投入到俄罗斯紧张的工作中。这种高强度、连轴转的行程，对精力和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杨，你其实可以在巴黎多待两天，俄罗斯那边的前期准备工作，我和郭可以搞定。”马丁劝道。
“是啊，简子，放心吧，前期布光和机位调试，我会和昂子和老刘盯紧的。”郭番也连忙保证。
杨简摇了摇头，用公筷给马丁和郭番各夹了一颗手工牛肉丸，语气平和却坚定：“不用。倒不是信任你们，而是我作为导演，不到现场，这有点不太尊敬我们的俄罗斯的同行。家里那边，两天时间，虽然短了点，但也足够让孩子们开心一下了。而且把俄罗斯的戏份完美收官，到时候也可以去和他们汇合。”
“说起来，《火星救援》这次全球取景，真是够折腾的。”摄影指导刘寅感叹道，“从大西北模拟火星地表，道bJ的摄影棚，再到华盛顿的NASA，现在又要去俄罗斯的莫斯科和哈萨克斯坦的拜科努尔……这跨度，这投入，也就=导演你有这个魄力和资源能搞定。这要是换成其他的，估计在国内赵哥摄影棚模拟一下就好完事儿。”
美术指导郜昂深表赞同：“没错，但这正是这部电影能成为我们华夏第一部硬核科幻的原因。真实的场景，带来的质感是无法替代的。想想看，当观众看到真实航天中心，还有NASA，以及拜科努尔那巨大的发射架，那种震撼，是绿幕前无法给予的。”
“你们虽说第一次跟着简子拍戏，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实拍狂魔，原因就在这里。”
“所以，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杨简总结道，他环视众人，“《火星救援》不仅仅是一部电影，它是我们华夏第一部硬科幻，还是我们共同打造的一个关于生存、勇气和人类协作精神的梦。我们要把这个梦，做得尽可能的真实、震撼和动人。来，为了这个梦，再干一杯！”
“干杯！”
气氛再次高涨起来。火锅继续沸腾着，食材一盘盘下锅，又被捞起，话题也开始变得更加广泛和轻松。从好莱坞最近的趣闻，到对未来电影技术的展望，再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大家畅所欲言，笑声不断。
这顿火锅，从晚上八点多，一直吃到了深夜十一点多。两瓶麦卡伦见了底，桌上的食材也消耗了大半。众人都有些微醺，脸上带着满足和放松的红光。
郜昂和刘寅率先告辞，他们明天还有前期准备工作。郭番也起身，他需要为明天独立执导养精蓄锐。
“简子，马丁，那我先回去了，明天片场见。”郭番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干劲。
“好，老郭，放开手去干，我相信你。”杨简鼓励道。
郭番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餐厅里只剩下杨简和马丁，以及在一旁安静等候的阿尔文。
马丁给自己和杨简又倒了一点最后剩下的酒底，看着窗外华盛顿沉睡的夜景，感慨道：“杨，有时候我真觉得，跟你工作的这几年，像坐火箭一样。从一个被哥伦比亚扫地出门的落魄男人，变成一个成功的商业片制片人，到如今参与制作一部部注定载入影史的作品……这一切，都像梦一样。”
杨简晃动着杯中所剩无几的琥珀色液体，目光深邃：“马丁，这不是梦。这是我们用手里的资源、脑中的创意，还有不肯将就的坚持，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路。梦太轻了，承载不了这么实在的东西。”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与马丁并肩而立，俯瞰着这座城市：“《火星救援》很快就要结束了，但我们的路还长。未来还有更多项目……我们需要做的，是永远保持清醒，保持饥饿感。”
杨简会退休，但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不管，公司的事情，他总还是要管一下的。只不过对于新世界的安排，还要看某懂上台以后是什么意思。
马丁看着杨简的侧影，这个年轻的东方男人身上，有一种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近乎可怕的冷静、远见和执行力的结合。他举起杯：“为了保持饥饿感。”
杨简与他轻轻碰杯，将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
“莫斯科见，马丁。”
“莫斯科见，杨。也代我向crystal和孩子们问好。”
马丁也告辞离去。阿尔文开始指挥服务生悄无声息地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