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擦去嘴角的血迹,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我没事。\"
话音未落,又有暗红血珠顺着下颌滚落,在灰衣上洇出深色痕迹。
那血迹不似凡人伤口般鲜活,倒像是陈年血渍复又渗出。
顾鸿猛地后退半步,腰间佩剑发出嗡鸣,剑鞘上的饕餮纹泛起微光。
他盯着润玉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鳞纹,喉结滚动着吐槽:
\"你是没事,可你这也太诡异了,若是让凡人看到不得吓死!\"
夜风掠过街角,将他未说完的话吹散在灯笼摇晃的光影里,灯笼纸被吹得鼓胀,映出润玉越发惨白的脸。
\"别胡说!\"应溪的手重重敲在顾鸿肩头,却在触及润玉苍白如纸的面容时,声音不自觉软下来,
\"伤势当真无碍?\"他望着润玉眼底翻涌的黑雾,想起三日前那场与妖物的恶战——
润玉分明被利爪贯穿胸口,汩汩鲜血染红了整片竹林,此刻却像无事人般站在夜市街头,连衣衫上都不见剑伤痕迹。
润玉轻笑一声,血沫溅在摊开的掌心。
他指腹抚过摆满面具的木架,青铜制的夜叉面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好啦好啦,你们要不要一起买个面具?\"
染血的指尖轻点过狰狞的鬼脸,又移向覆着金箔的狐仙面,\"今夜子时,百鬼夜行,戴着面具倒省得麻烦。\"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寒冰,尾音拖得极长。
\"我才不要!\"顾鸿嫌弃地撇嘴,伸手拨弄额前碎发,\"戴上它只会盖住我的帅脸。\"
话音未落,他腰间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闷哼一声。
而这灼烫的红光中,润玉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暗红,转瞬即逝。
应溪却没错过这个细节,他默默拿起一个绘着水墨莲花的面具,
薄纱下的眉头紧紧皱起——润玉方才擦拭血迹的手,分明没有碰到任何伤口,那些血像是凭空从皮肤里渗出来。
面具戴上的瞬间,他听见暗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低吟,像是从九幽之地传来。
夜市尽头的人群突然骚动,有人尖叫着逃窜,
打翻的糖画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红线,黏稠的糖汁混着泥土,宛如一条扭曲的血河。
整条夜市的灯笼骤然熄灭,烛火熄灭前的刹那,
应溪瞥见灯笼纸内侧竟画着半朵莲花,与润玉指尖触碰过的面具如出一辙。
“这么快就子时了吗?”顾鸿握紧剑柄,青铜护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腰间玉佩开始发烫,烫得皮肤生疼,可越是疼痛,他越能清晰听见地底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
“应该是快了,百鬼夜行快到了。”
润玉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灰衣下摆无风自动。
他抬手抚过腰间悬着的青铜铃铛,铃身浮现出血色符文,
“子时三刻,阴阳交汇,那些被困在幽冥的孤魂野鬼,该出来透透气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梆子响。
应溪感觉脚下的石板突然变得冰凉,低头看去,自己的影子竟在月光下诡异地拉长,边缘泛起毛茸茸的虚影。
街边的酒旗无风狂舞,露出背面暗红的符咒,而方才熄灭的灯笼里,不知何时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不好!”顾鸿突然拽住应溪后退,一支黑箭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木柱。
箭尾缠着白色布条,上面用血写着“生人勿近”。
他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街道尽头的雾气中,
隐约浮现出穿着古代嫁衣的女子,红色盖头下伸出惨白的手,指甲足有三寸长。
润玉却轻笑一声,指尖凝出一团黑雾,将飘来的纸钱燃成灰烬:“来得比预想中早了些。”
他转身时,应溪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暗红,与面具下的血色彼岸花遥相呼应,
“记住,等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别摘下面具。”
街道两侧的店铺突然传来吱呀声,紧闭的木门缓缓打开。
顾鸿瞳孔骤缩——那些本该空置的店铺里,竟亮起了幽绿的烛火,柜台后站着面无表情的“人”,
他们脖颈处都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上挂着半朵彼岸花状的玉坠。
梆子声第二次响起时,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应溪的竹笛表面结出细密冰纹,他呵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咒形状。
顾鸿腰间的玉佩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肉,低头却见玉坠上的莲花纹路正渗出黑血,顺着红绳蜿蜒爬上他的手腕。
“别碰血!”润玉突然甩出青铜铃铛,铃音震碎顾鸿腕间血线。
铃铛坠地的刹那,所有店铺的绿烛同时爆燃,柜台后的“人”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里涌出黑色雾气。
为首的灰衣书生抚过腰间断裂的红绳,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还我莲生……”
街道中央突然升起浓雾,雾中传来此起彼伏的铃铛声。
应溪感觉脚踝被什么缠住,低头竟是无数条红绳从地底钻出,每根绳头都系着半朵彼岸花玉佩。
润玉的鳞纹在月光下愈发清晰,他指尖掐诀,黑雾化作锁链将红绳绞碎。
“你们闻。”润玉突然轻笑,血腥味混着莲花清香扑面而来。
顾鸿这才发现,逃窜人群留下的血迹正在地面蠕动,汇聚成巨大的莲花图腾。
更骇人的是,那些被打翻的糖画摊,凝固的糖丝竟扭曲成婴儿手指的形状,指着他们三人。
梆子第三次震颤的尾音里,青石地面突然浮现血色脉络。
顾鸿挥剑的力道猛地一滞——那些穿透虚影的剑锋竟在木柱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铁锈味混着腐尸气息扑面而来。
应溪的笛音在半空扭曲成尖锐的嘶鸣,音刃被虚影吞噬的瞬间,
她看见对方眼窝里爬出细小的黑虫,密密麻麻附着在肿胀变形的面容上。
“莲生是什么啊,这些虚影子怎么都砍不完!”顾鸿单膝跪地,额角冷汗混着血珠滴落。
他的剑刃已卷成锯齿状,可涌来的虚影仍像潮水般漫过脚踝,冰冷的触感如同浸泡在寒潭里。
“快停下,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润玉突然抓住顾鸿后领向后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