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过来!”
吴太妃压着情绪,生怕吓到范小鱼,可是声音还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朝云公主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当年她跟她母亲都不受先帝爷的宠爱,在后宫之中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跟存在感。
可她们母女心地都很善良。
吴太妃记得,他有次惹恼了先帝爷,先帝爷罚她去抄写女则,还停掉了她的餐食,让她三天不许吃饭。
是朝云公主的母妃,偷偷让朝云公主拿了吃的给她送来。
虽然只是几块桂花糕,却让她至今都记得。
她还记得当年朝云公主难产的时候,一直捏着她的手祈求她,让她保住孩子,给孩子找个家,让孩子平安长大。
范小鱼望着吴太妃,眉心拧了又拧,大概是被吴太妃红着眼睛掉眼泪的样子吓到了……
“您是谁?”范小鱼眨着眼睛,眼底全是疑惑,“又为何哭?”
吴太妃赶紧伸手擦了擦眼睛,挤出笑容道,“孩子,你看错了,我没哭,我是老了,眼睛总是爱迎风流泪,这是老毛病了。”
范小鱼皱着眉头似信非信。
吴太妃一步步走了过来,她看到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是用兽皮做成的,心里难过得不行。
公主的儿子,却穿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难过得厉害,却又不敢哭,只能抬手想要摸一摸范小鱼的脸颊。
哪知道范小鱼警惕心非常高,她的手刚一触碰到范小鱼的脸颊,他就立马阴沉着眉毛,抬手挡住了吴太妃的手。
“不许你摸我……”
从小到大,他的脸颊只让范阳摸一摸,其他人摸他一下,他都十分抵触。
吴太妃赶紧抽回手,“不摸不摸!你别紧张。”
战澈伸手捏住了范小鱼的后勃颈子,半眯着眼睛,“你记住,她是你的长辈,摸一下也只是因为她喜爱你罢了。”
还故意抬手摸了摸范小鱼的头发,那头发像是一堆干枯的杂草一样,显然是许久没洗了。
战澈眉心皱了皱,“今晚住在王府,我让人给你准备洗澡水,你好好洗一洗。”
范小鱼立马抬眸抵触道,“我才不洗呢,我要去河里游泳。”
“去河里游泳?”吴太妃瞪大了瞳孔,“你会游泳?”
范小鱼立刻拍一拍胸脯,一脸骄傲道,“我还会去河里摸鱼,上次我摸了一条八斤的大鲤鱼,师傅可高兴了。”
“你还会摸鱼?”吴太妃眼底一丝好奇,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来来来,咱们坐下说!”
说起来摸鱼,范小鱼立刻来了兴趣,连语气都滔滔不绝。
“……我们山里有条河,我总跟着师兄们去摸鱼。”
“那河里的鱼可大了!”
“我上次还跟师兄摸了两条大鱼……”
“是吗?那你可真是厉害。”
吴太妃眼底都是慈爱,顺势从桌上的点心盒子里拿了一块栗子糕递给范小鱼,“吃吧!天宝楼的栗子糕,尝尝好不好吃!”
范小鱼接过栗子糕,眨着眼睛看了看,似乎有些犹豫。
战澈抬抬手,“吃吧!”
范小鱼似乎有些犹豫,“师傅说……不许在外头乱吃东西!”
吴太妃满眼心疼,“吃吧!我跟你师傅是故交,我给的东西不算乱吃!”
“您跟师傅是故交?”范小鱼将信将疑。
吴太妃笑着点点头,“明日你师傅就会来我们王府,到时候你问问他,我不会骗你,你快吃吧!”
范小鱼这才拿着栗子糕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一双大眼睛顿时瞪大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又把剩下的点心一口塞了进去。
腮帮子顿时鼓鼓囊囊的,栗子糕噎人,他被噎得伸着脖子。
吴太妃赶紧递了一杯温茶水,又拍着他的后背,“慢点吃,这里还有好多。”
范小鱼喝了两口水,那栗子糕才咽下去。
他又盯着桌上的其他点心,满眼好奇,“这些都能吃?”
那些点心做得十分精美,范小鱼从未见过,这是他第一次见。
吴太妃又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了他,“当然能吃。”
又满脸疑惑道,“你……之前没吃过吗?”
范小鱼抬手挠了挠头,似乎有些尴尬,“我们……我们山里头不吃这些东西。”
“那你们吃什么?”吴太妃抬手试探性地摸了摸范小鱼的后背。
这次范小鱼没有抵抗,只是挠着头道,“我们山里头吃野果子,还有山野菜,师傅还让我们自己种了几亩地,平常我还会打猎,就吃这些东西!”
“哦!”吴太妃越听心里越是难过,忍着眼泪笑了笑,“到了我们王府,你想吃什么都有,我跟你师傅是故交,你是他的徒弟,便也算是我的小辈……”
“疼爱小辈,也是我们当长辈的应该做的!”
“你快吃吧,尝尝桂花糕!”
范小鱼点点头,又吃了一块桂花糕跟香酥糕。
小家伙吃得很香甜。
他越是吃得香甜,吴太妃就心里越是难过。
“吃吧!吃完了就住在我的院子里,我院子大,你就住隔壁厢房……”
“翠玉……”
吴太妃叫了丫鬟进来,“去,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把我那床云锦被褥拿过来,再准备浴桶热水,再去库房挑选两匹料子过来,交给芸娘,让芸娘赶制出来两套衣裳给他穿!”
吴太妃指了指范小鱼。
翠玉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一听要做新衣裳,范小鱼立刻摇摇头,“不用给我做新衣裳,我身上有衣裳,还能穿好久呢,都没有坏……”
吴太妃一听,立刻笑着道,“是是是,你身上的衣裳是没坏,也能穿,不过这里是京城,这京城的人穿得跟你们那边的人不同,听我的,咱们入乡随俗,好不好?”
吴太妃的声音温柔极了。
范小鱼那么倔强的脾气,竟然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吴太妃马上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真是好孩子,等你吃完,便去洗漱休息,今晚好好睡个觉,等明日,我再让人带你去城里逛一逛。”
范小鱼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好,等师傅来了,我跟他一起去!”
范小鱼又吃了两块点心,便被翠玉带去洗漱休息了。
等房门关上,吴太妃这才掉着眼泪哭出声音来,“看到这孩子,我就想起朝云来……”
“她要是活着,又怎会让这孩子活成这样?连栗子糕都没吃过……”
“您别哭了!”战澈扶住了吴太妃。
吴太妃身体尚未痊愈,情绪不能激动,更不能哭。
“这么大的事情,您竟然一直瞒着我……”
战澈眉心沉了沉,“要是这次不是范先生,您要瞒我到何时?是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此事吗?”
吴太妃摇摇头,叹息一声,“不是我要故意瞒着你,当年你在西北战场上,那时候战事那么激烈,我又怎么能把这事情告诉你,让你分心呢?”
“而且……吴家手中有把柄,他们想要毁掉朝云的名声,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毁掉朝云的名声?”
“幸亏当时范阳先生在,我便让他带走了小鱼,这些年多亏了他,小鱼才能平安长大!”
“如今小鱼平安归来了,我想让他们留在咱们身边,从今往后,便让他跟在你身边,你来教他,让他早日成材!这样也能安慰朝云的在天之灵。”
战澈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安排好,天也不早了,您先歇着!”
吴太妃也是乏了,摆摆手,“去吧!”
战澈关了房门,又去了一趟东厢房,范小鱼正闹着不肯洗澡。
翠萍在一旁伺候着,满脸焦急,“王爷……他不肯让奴婢伺候他洗澡!”
范小鱼脸色通红,“你是个女的,我才不要女人给我洗澡!”
战澈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然后对着翠萍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
等人都退下后,他才望着满脸通红的范小鱼道,“好了,人都走了,进去洗吧!”
范小鱼又盯着热水桶里漂着的各种花瓣,满脸嫌弃道,“这是女人才用的东西,我才不用呢!”
“那就不用,都捞出来!”
战澈抬手拍一拍他的肩膀,“你记住,你师傅是范先生,既然他让你来王府,那你便是我们王府的贵客,你住在这里,这里的一切你说了算。”
范小鱼眨着眼睛,“我说了算?”
战澈点点头。
范小鱼立刻道,“那我不想洗澡……”
战澈,“不行!”
范小鱼撇了撇嘴,“那你出去,我自己洗!”
战澈转身,“洗干净点……”
关上房门,他站在原地听到范小鱼自己在屋里嘟囔。
“可算是走了……”
战澈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回了书房。
他怕打扰沈轻休息,干脆睡在了书房。
翌日,战澈刚睁开眼睛,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一抬眸,就看到了邱棉棉。
邱棉棉手里端着一盏热茶,“恩人,您醒了?”
“您喝茶!”
战澈的瞳孔瞬间缩在了一起……
“这是姜茶,最近天凉,您先喝口茶去去寒凉。”
战澈并未接过茶汤,瞳孔越来越沉,“谁让你进书房的?”
邱棉棉错愕了一瞬间后,眼神立刻楚楚可怜,“恩人,棉棉只是想报答您,您若是不想棉棉进您的书房,那棉棉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