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真和宣帝商量了后续的安排,等她从殿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内侍提着一个灯笼为她照亮脚下的路,水利工程修建得以继续,青州的旱情也有对策来应对,陆真心里一阵轻松,朝内侍道了声谢。
内侍受宠若惊,一张脸涨得通红,快到宫门口时才贸然开口道:“陆大人,小的想起一件事来。在大人来之前,明镜司的曾统领来过,后来说起一些事情,陛下发了怒,好像是和什么谣言相关的,曾统领跪在地上许久,后来他出宫了陛下就宣大人入宫。”
陆真非常诧异,曾奇整个人自从宫变以后就很少见,如此一看,青州的消息多半是曾奇带回来的,也难怪陛下会震怒。
不过......谣言?
关于青州的?
陆真心中闪过几个猜测,抬眼看到小内侍紧张的双眼,蓦然笑了起来:“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往后不要再如此,若是被大监知晓了恐怕少不了一顿削。”
“是!”内侍被陆真吓到了,暗暗告诫自己要管住嘴巴。
陆真出了宫门,云巧和江一眠在宫门等了许久,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大人。”
“走吧。”陆真放下帘子,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云巧坐在她身旁,旁边还有特意带来冰酥烙,只是看大人疲惫的脸色,怕是没有胃口。
“胡厨子这几日研究了新菜式,说是右扶风的吃法,叫凉面凉皮什么的,今晚让他做来给大人尝一尝?”
说起吃的,陆真的精神稍微好了些:“那要他做个凉拌三丝,上次做的拌青笋就不错,还想吃咸鸭蛋,以往这个时候,陇右的百姓家里早早就腌好了咸蛋,消暑吃稀饭时候切一半搅拌在一起吃,来了长安,倒是不曾吃着。”
“今日杨管事从陇右回来了,带了一堆东西,回去奴婢去问问有没有咸鸭蛋。”
陆真神色柔和了些,在宫里绷着的弦也松了松。
马车行过街区,回到小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门口两个灯笼散发着柔和的亮光,马车从侧门进入后院,院子里热闹异常,杨管事见陆真的马车回来了,连忙带着人迎了上来。
陆真下了车,杨管事等人朝她行礼,陆真笑着说道:“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小江让人将院子收拾下,晚点直接在院子吃饭,让胡厨子多做些肉菜。”
院子里的大小伙子都十分高兴,杨管事跟着陆真去了前院,他这一趟前来,主要有三件事。
一是陇右的生意已经往南边延伸到交州去了,运输队的规模越发大,同时也有不少人眼热,内部选人越发严格,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出了几次品控的问题,影响了声誉。
二是陇西、西宁、九原等地在草原上尝试种植的冬小麦收获满满,吸引了不少人在草原上建房子种地,拓拔族甚至动了归附大庆的念头。
三是明年的会试陇右、陇西和九原约有六十人参加,这一次都来长安备考,王老爷等人早已置下了房产,还安排了厨子和两三仆人,供他们落脚。
“大人,这是许先生让小的带来的钱,账册在这里。”
杨管事将一个匣子递给陆真,另外再从包袱里找出账册,放在陆真面前。
陆真打开匣子,里面躺着满满的银票,面额都是一千两,她合上匣子,拿起账册看了一下,这笔银子有八十万两,后面还有二十万两随南边的运输队前来,合计一百万两。
“陇右的生意考虑按照品类来做切割,品控问题可以换个思路来解决,将产品分出级别,做价格区分,适当让利给当地的商户,保证运输队的业务。等以后时机成熟,工坊交给官府经营,集市生意便交给商人们去经营。”
陆真说到这个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松了几分,各地都要想办法发展自身,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至于拓拔族,这件事还是交给西宁王来负责吧,咱们介入不合适。”
“王老爷他们有心了,一直都资助学院,让人帮忙置办一些笔墨纸砚给他们送过去,等忙过这一阵,我再请他们吃饭。”
陆真心情轻松以后,话都跟着多了起来,两人聊得尽兴,到最后杨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大人,小的从并州来,青州那边最近不太平,并州境内已经出现流民。”
陆真看到杨管事凝重的神色,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她还是鲜少在底下人的脸上看到这个脸色,不由得问道:“流民多吗?”
“多。”
一个字就让陆真的神色也变了,她站了起来在屋内踱了几步,意识到事情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遂让杨管事将这个经历细细说来。
这个时候,仆从站在门外拱手回道:“大人,郭大人、李大人和杨大人都到了,说是有急事要见大人,正在偏厅等候。”
三位尚书一起到访?
陆真看了一眼杨管事,吩咐道:“你先去吃饭,方才说的事情让手下的人不要和别人提起,另外,立刻让运输队前往雍州、并州买粮,送往青州。”
她吩咐完脚步匆忙地走了,杨管事忙不迭地去和运输队的人沟通,他原以为大人早已知晓此事,没曾想这竟是一个大雷!
偏厅里,郭长治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仆从上的茶水也无心品尝,一旁的李芳脸色凝重,杨长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在心中暗暗叹息。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大庆就像是延迟生病一般,以往毫不起眼的小事累积到如今,全变成了炸锅的大事。
陆真走了进来,郭长治立刻迎了上去,一连串说道:“陆真,青州爆发流民潮,这些人已经入了并州、幽州,更多的人正在往长安、豫州而来,这些人一旦涌入,不说给当地官府带来多大的治理困难,就是养活这些人都需要一大笔粮食......”
“而且,青州的卫所已经联系不上了。”
“什么意思?”
陆真懵了一瞬,李芳叹了口气站起来:“这次的事太大,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当地卫所被流民冲击了,另一个是卫所被官府调走了。”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陆真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青州旱情预警的消息是三天前入长安的,先前也接到过一两个地方的预警,应对措施都是让地方官府来自行处置,最后这一次,是青州几个府一同上急信预警......
若是信件在路上耽搁了的话,这些预警的信件是何时寄出的,就成了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