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国突然跳起来,顾不得穿衣服就冲向门口。
冰冷空气瞬间包围了他全身,让他打了个寒颤,但这点寒冷远比不上心中那种空洞和慌乱。
他站在门口,光着脚踩在冰冷地面上,茫然看着前方。
去哪里找她?
车站?
码头?
还是机场?
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娄振华一家选择了什么方式离开,更不知道他们目的地是哪里。
这个城市有多少条路通向外面世界,他又能去哪里寻找?
徐建国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意识到,娄晓娥已经随着娄振华夫妻离开了。
追,已经晚了。
一阵风吹过,带着刺骨寒意。
徐建国这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站在门外,赶紧回到屋里。
房间里残留着昨夜温存气息,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娄晓娥身上那种淡淡香味。
徐建国机械般穿上衣服,动作缓慢而麻木。
他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看着外面渐渐明亮天空。
远处有早起行人匆匆走过,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那个会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笑闹女孩,那个会红着脸说爱他女孩,那个昨夜在他怀中疯狂到颤抖女孩,现在正坐在某辆远去车上,离他越来越远。
徐建国从床边起身,转头望向院子。
透过窗棂,院落里显得异常安静,连往日叽叽喳喳的鸟儿都不见踪影。
他摸索着找到钥匙,手指在金属表面摩挲了片刻,这才推门而出。
门锁发出轻微响声,在这寂静早晨显得格外清脆。
徐建国推着自行车走出院门,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响声。
他翻身上车,踏板发力的瞬间,整个人向前倾斜,冷风灌进衣领,让刚才还在温暖被窝里的身体骤然清醒。
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有早起的老人担着扁担匆忙走过,脚步声在空旷街巷中回荡。
徐建国一路疾行,车链条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混合着他急促呼吸,组成一首焦急乐章。
二十分钟后,他终于到达娄家那座小洋楼门前。
原本精心修剪的院子里,几片枯叶被风吹得满地打滚。
徐建国推门进去,脚步在石阶上踏得很重,每一步都带着回音。
屋内寂静得可怕。
客厅里原本摆放着的几套红木家具还在原位,但那些细致摆件、花瓶、相框都不见了踪影。
地面上残留着拖拽重物留下的痕迹,像是有人匆忙收拾过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混合着木质家具的陈旧气息和淡淡灰尘味,还有某种属于离别的苍凉感。
徐建国没有在客厅停留,径直穿过走廊,推开书房的门。
吱呀一声,门轴发出轻微摩擦声。
书房里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原本满墙的书架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本不知什么原因被遗留下来的旧书孤零零躺在角落。
巨大的写字台上,一个厚实的牛皮文件袋静静躺在正中央,旁边压着一封信。
信封边缘微微泛黄,显然是娄振华用了很久的信纸。
徐建国走近桌子,手指轻抚过桌面。
桌面上还残留着些许墨迹,想必娄振华昨夜在这里写了很久。
他先拿起那封信,撕开信封的声音在安静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信纸展开,娄振华那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建国,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已经离开四九城了。”
“文件袋里是我在这座城市留下的最后家当,包括你现在坐着看信的这栋小洋楼,还有前门大街那个绸缎商铺,以及几个工厂的股份。手续我都办好了,你摁个手印就能正式接手。”
这些东西现在看起来可能是累赘,但总有一天会有用处。
小洋楼和商铺,等这阵风过去了,还能拿回来。
“屋子里剩下的东西你看着处理,能用的就留着,不能用的就当柴火烧了。记住,千万别说和我们娄家有什么瓜葛。”
“希望下次见面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信纸底部,娄振华的签名显得有些潦草,仿佛是在极度匆忙中完成的。
徐建国将信放在一旁,打开那个厚重的文件袋。
里面的文件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除了小洋楼的房契,还有前门大街那个三间门面绸缎商铺的地契,以及四五份不同工厂的股份证明。
他仔细翻看着这些文件,每一张纸都盖着正式印章,手续确实齐全。
娄振华显然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这些转让手续办得相当完备。
徐建国心中涌起复杂情绪。
他明白,这些看似厚重的财富,在当下这个特殊时期,更像是烫手山芋。
股份证明基本上就是废纸一张,商铺和小洋楼也随时可能被查封。
但他也知道,娄振华这么做的深意。
这是一份信任,也是一份托付。
徐建国拿起桌上的印泥盒,打开盖子,鲜红色印泥在晨光下显得分外刺眼。
他按照文件上标记的位置,一份一份按下手印。
每按下一次,他都能感受到那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不仅仅是财产的转移,更是一种承诺的传递。
最后一个手印按完,徐建国将所有文件整理好,塞进那个文件袋里。
随着意念一动,文件袋消失在空气中,被收进了随身空间。
他环顾四周,书房里的寂静让人心生苍凉。
墙上还挂着一幅字画,上面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现在看来格外讽刺。
徐建国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树上残留着几片顽强的叶子,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就像娄家的命运一样,再深的根基,在这个时代面前也显得那么脆弱。
徐建国站在书房门口,目光扫过角落几件古董摆件。
那些物件在晨光照射下泛着沉闷光泽,青花瓷瓶、铜制香炉、玉石笔架,每一样都透着岁月沉淀味道。
他轻轻摇头,这些东西现在留着只会惹来麻烦。
转身走出书房,徐建国推开娄晓娥卧室房门。
房间里女孩子特有香气依然残留在空气中,淡淡茉莉花香混合着脂粉气息,让他想起那个总是穿着素色旗袍,说话轻声细语女孩。
梳妆台上摆着几样精致小物件,珍珠发卡、银制手镯、还有一只小巧八音盒。
他走近衣柜,木质门板在手中发出轻微摩擦声。
柜内挂着十几件样式精美衣裙,丝绸质地在室内光线下呈现出温润光泽。
手指轻抚过衣料,那种顺滑触感让他想象得出穿在娄晓娥身上会是多么好看。
意念微动,这些物件一件件消失在视线中,被收入随身空间。
徐建国又折返书房,那几件古董正静静等待着他。
铜香炉底部刻着繁复花纹,青花瓷瓶釉面光洁如镜,玉石笔架温润如脂。
他也不去细究价值几何,统统收入空间深处。
接下来他开始在各个房间游走。
客厅里那台黑白电视机,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奢侈品,屏幕上映着自己模糊倒影。
红木茶几雕工精细,四条桌腿都刻着祥云纹饰,用手轻敲能听出内部结构扎实程度。
来到主卧,那套红木衣柜更是让他眼前一亮。
柜门上雕着梅兰竹菊图案,每一笔线条都透着匠人心血。
木质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特有檀香味道。
徐建国用指关节轻敲柜面,沉闷回音证实了他猜测——这确实是上好木料制成。
书房里那张茶几更是让他动了心思。
黄花梨特有纹理在桌面上形成天然山水画卷,木质坚硬致密,用手抚摸能感受到那种独特温润质感。
在阳光照射下,木纹深浅变化如同流水一般自然。
这种材质在后世价值连城,现在却要被当作普通家具处理。
反正随身空间足够宽敞,装下这些东西不成问题。
徐建国开始系统性搜刮,从一楼到二楼,每个房间都不放过。
除了大件家具,连那些看似不起眼小物件也被他收入囊中。
铜制烛台、景德镇瓷器、苏绣屏风、甚至连走廊上挂着字画都没有放过。
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徐建国走向大门。
身后这座小洋楼显得空荡荡,原本温馨家庭氛围荡然无存。
脚步声在空旷房间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在给这个家族历史画下句号。
推开院门,徐建国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锁?
现在还有什么值得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