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余光不时扫向娄晓娥,捕捉她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生怕从中看出什么不该有的意图。
夜幕悄然降临,窗外天色渐暗,如同一张巨大的黛青色帷幕缓缓拉下。
群星隐约可见,星光黯淡,仿佛被夜色浸染过的珍珠,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芒。
街头巷尾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暖的橘黄色光芒穿透玻璃窗,在房间内投下斑驳光影。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声和行人的谈笑声。
娄晓娥纤细的手指捏着茶杯,轻轻旋转,杯中茶叶随着水流缓缓起舞。
她忽然放下杯子,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像是一曲即将终结前的最后一个音符。
她修长的手指轻抚衣襟,微微欠身,举止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于莉姐,建国,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娄晓娥声音轻柔,如同晚风拂过湖面,掠起层层涟漪。
她目光在两人脸上轻轻扫过,嘴角勾勒出完美弧度,笑意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生疏,又不过分亲昵。
于莉闻言立刻起身,走到门边,手臂轻靠在门框上。
她望向窗外墨色夜空,秀眉微蹙,眼中流露出担忧。
“天都黑透了,建国,你送送晓娥吧。”
她声音温柔而坚定,话语中带着不可推辞的意味。
徐建国心头一紧,本能地想要拒绝,但看到妻子关切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无法婉拒这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请求。
夜深人静,确实不适合让一个女子独自回家。
他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走向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衣服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娄晓娥垂眸,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阴影。
她嘴角悄然上扬,宛如猎人看到猎物步入陷阱时那种隐秘的满足感。这一切细微变化都被徐建国敏锐地捕捉到,令他心底警铃大作。
两人告别于莉,踏入夜色中。
寒意顺着衣领悄然渗入,徐建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他们沉默地骑上各自的自行车,踩动脚踏板,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均匀的摩擦声。
冬夜的街道寂静空旷,只有路灯投下一圈圈黄色光晕,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偶尔有寒风吹过,带起地上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又悄无声息地落下。
娄晓娥骑行的姿势优雅端庄,丝毫不见狼狈。
她时而侧头偷瞄徐建国,目光如针,似乎想要穿透他表面的平静,探寻隐藏的内心世界。
徐建国察觉到这些目光,却选择装作毫无所觉。
他故意加快车速,希望能尽快结束这段令人窒息的送行路程。
他们拐入一条偏僻小径,两旁古树参天,枝桠交错,形成天然屏障。
夜风穿梭于树林间,摇曳的枝叶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窃窃私语。
月光穿过层层叠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光斑,犹如一条条银色蛇形,随风摇曳,忽明忽暗。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混合着泥土湿润气息,清新而又略带神秘。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啼叫,短促而尖锐,在寂静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突然,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摩擦路面的尖锐噪音瞬间撕裂了夜的安宁。
徐建国脊背一紧,寒毛倒竖,本能地收紧手指握住刹车,自行车缓缓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去。
娄晓娥如同一尊精美雕塑,静静伫立在月光下。
银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曼妙身姿。
微风拂过,轻轻吹起她额前发丝,她却纹丝不动,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徐建国。
徐建国喉结滚动,一种不祥预感在心头蔓延。
他们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如同被按下暂停键。
“徐建国。”
娄晓娥终于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她吸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随后直视徐建国双眼,语调平静却又暗藏锋芒:“你知道港岛吗?”
“港岛?”
徐建国闻言一愣,心弦微颤,不由自主地握紧车把。
夜色渐浓,路灯昏黄光线在娄晓娥脸上投下斑驳阴影,使她表情显得格外深邃难测。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徐建国皱眉,谨慎试探。
娄晓娥长睫轻垂,月光勾勒出她精致侧颜,声音中夹杂几分憧憬:“听说那里繁华似锦,霓虹璀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她抬眸望向徐建国,眸中盈盈波光,
“建国,你有没有想过去那种地方看看?”
徐建国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向往外面世界。
他嘴角微扬,语气轻松:“年轻人有梦想很正常,那地方确实繁华。”
“我爸爸想让我去那边读大学。”
娄晓娥忽然垂下头,声音轻若蚊蝇,却如炸雷般在徐建国耳畔炸响。
这话来得突兀,徐建国一时语塞。
夜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似在窃窃私语。
他思绪万千,竟不知如何接话。半晌,他才干笑道:“那…挺好啊,能去读书是件好事。”
娄晓娥没有抬头,却悄然观察徐建国反应。
她本想看他流露几分不舍,哪怕是一丝细微变化,却只见他神情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赞许。
她心底浮起一阵酸涩,眼眶渐渐湿润。
“去读书,能学到很多知识,将来前途无量。”
徐建国继续说着,语气真诚,
“你爸能有这条路子,确实难得。”
娄晓娥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滚落。
她别过脸,月光照映下,泪珠如碎玉般闪烁。
徐建国蓦地发现她在哭,顿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前几步:“怎么了?为什么哭?”
“我…我不想走。”
娄晓娥抽泣道,声音颤抖。
徐建国如芒在背,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见这尴尬一幕。
寂静小径虽无人经过,但夜深人静,任何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明显。
他轻声劝慰:“别哭了,被人看见多不好…”
“怕什么?”
娄晓娥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中闪烁着倔强,
“我又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徐建国头皮发麻,双手虚握,不敢轻易触碰她,却又急于安抚:“晓娥,咱有话好好说,大半夜哭成这样,回头让你爸妈担心。”
“我爸妈才不管我。”
娄晓娥抹去泪水,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