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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迦也身上有一种平静中夹杂着愤怒的疯感,仿佛这样的事,他早已经历了千千万万遍的无奈。
他将手指贴在唇间,“嘘——”
“你吵到她了…”
男人脖筋暴起,再次吼道:“老三!!!”
梵迦也当即冷下了脸,刚要发作时,抚砚见状强行拽着他二哥往外拖。
“二哥,我三哥会有分寸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再说,现在也不是谈事的时候!”
怒火中烧的男人,被抚砚强拉硬拽给拖走。
不染上前询问,“需要我留下帮忙吗?”
梵迦也淡淡道:“不用,都出去吧。”
他和霁月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梵迦也坐在我的床边,轻握起我的手,眼神空洞好似在发呆,没有任何动作。
有机会我真的很想问问他,我曾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真如他之前讲的那个故事那般…是个好人吗?
为何他的二哥提起我时,会是满眼的厌恶和憎恨?
他说,我是个孽畜。
为何我那所谓的妹妹又说…是我杀了她?
我还想问问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执着?
难道他不会累吗…?
但更多的是…我好心疼他。
他是那样傲气的人,世间万物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皆在他运筹帷幄之中。
无论是人性中的尔虞我诈,还是暗流涌动,他都能从容面对,一切尽在掌控。
那双深邃的眼眸能看穿人心,任何算计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从不解释,也骄傲的不屑于解释。
在他的认知里,对于别人的质疑根本不屑一顾。
他留在人间做尽善事,帮扶了太多太多人。
他创立天梯巷,入玄武殿,将玄门的权利握在掌心。
只要这玄门干净,那就会有更多苦难的人受益!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修行?
而就是看起来这样强大的他,让我好心疼。
我想抱抱他。
可眼下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害怕他为了救我,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急的泪珠‘簌簌’从眼角滚落。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这点,用冰凉的手指轻轻帮我抹去。
他轻声笑笑,嗓音哑的厉害,“小业障,哭什么?”
我灵魂一震。
小业障?
我第一次听他这样叫我…
有些陌生,可灵魂深处…又觉得有些熟悉。
梵迦也的拇指,摩擦着我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那一圈红线。
他似是自言自语的昵喃,“可是,你怎么总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很快,不知是不是梵迦也做了什么,我突然一下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浸泡在万载寒潭的深处。
意识沉沉浮浮,粘稠的黑暗包裹着我。
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只换来心口更剧烈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
心口那里,一个巨大的空洞正在疯狂吞噬着我残存的热量。
冷风飕飕地往里灌,带来濒死的窒息感。
嗡——
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强行刺破了这无边的冰冷和死寂。
那暖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心口那个空洞的边缘,极其艰难地弥散开来。
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阴冷的熟悉感,霸道却又小心翼翼地,试图弥合那可怕的伤口。
我混沌的意识被这暖意牵引,艰难地感知着外界。
冰冷坚硬的触感紧贴着我的后背,是某种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巨大支撑物?
它带着凛冽的寒意,却又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一股带着血腥气的暖流,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躯体。
我似乎被这冰冷的存在紧紧圈锢着,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我的骨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暴戾的占有和保护欲。
有低沉的、压抑着巨大情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穿透黑暗的屏障,砸进我混乱的识海:
“…七世了,我竟然还是改变不了你自毁生门…!”
“…你这业障,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难道你就这么想逃离我!…”
这些破碎的词语,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只激起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寒冷和剧痛淹没。
我听不真切,也无力思考。
唯一清晰烙印在感知里的,是那声音里翻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滔天怒意。
以及…那怒意之下,一丝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掩盖近乎恐慌的颤抖。
心口的暖意骤然增强。
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那灵魂的裂口上!
“呃——!”
我在无意识的深渊里发出一声惨嚎。
那不再是简单的寒冷和空洞的痛,而是灵魂被活生生撕扯、被投入熔炉焚烧的极致酷刑!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正沿着我灵魂的裂缝,狠狠刺入、搅动!
就在这撕裂般的痛苦达到顶点的瞬间——
我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所有的痛感在这一瞬都消失了。
一股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败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瞬间塞满了我的口鼻。
我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景象,还有我根本没见过的…长着蛇尾的‘人’…
我的灵魂这是来哪儿了?!
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和恐惧,我发现自己竟然附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她也就阿炁那么大,瘦瘦小小,身后同样有一条不算太长的蛇尾,尾巴尖泛着金光。
我能感知到她所有的情绪,亦或者说我们现在就是一体,但我更像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旁观者。
震耳欲聋的喧嚣如同潮水,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刻骨的恶意,狠狠拍打在女孩瘦小的身体上。
她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穿过攒动的人群。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充斥着蛇族特有的阴冷腥气与一种…狂热而残忍的兴奋。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粘稠的血浆,顺着龟裂的玄武岩地面蜿蜒流淌,汇聚成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溪流。
蛇族圣地,盘蛇祭坛。
高耸的刑柱如同巨兽的獠牙,直刺铅灰色的天穹。
刑柱之上,玄铁锁链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一个女人瘦削的臂膀和脚踝。
她身上素白的麻衣,早已被鞭痕撕裂成褴褛的布条,暴露出底下遍布青紫瘀伤和翻卷血痕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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