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没多久,秦芳和她后妈提着一只鸡上门道谢。
她后妈姓岑,是从岑家村嫁过来的,回娘家的时候亲眼看到过张才逼死村里的姑娘。
知道秦老三想把自己闺女嫁给张才,她只觉得天都塌了。
岑桦嫁进来秦老三家,秦芳才只有十岁,那时候秦芳饿的瘦瘦的,头发枯黄,是她一点一点拉扯大,还供她上了高中。
她娘家待她不好,她是真把秦家当自己家,把秦家人当自己家人,哪里会想到秦老三表面装的好,脱下那层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家里没多少东西可以作为谢礼,秦芳虽然已经有了工作,但是因为家里这些事,估计也要被停职了,仅有的两只鸡被岑桦抓了一只过来。
岑桦是个老实的妇人,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然有了白发,看到贺旭,她下意识就跪了下去,吓的贺旭连忙过来扶。
“婶子,你可千万别这样,军人保家卫国,遇见不平之事岂能不管,你快把鸡拿回去吧,两个孩子生的瘦小,可得好好补补。”
岑桦不会说话,道了谢后眼巴巴的望向秦芳。
秦芳纠结了一瞬,小心翼翼的问:“那我爸还会出来吗?”
秦老三的罪责其实不大,他只要咬定自己拿的是彩礼钱,就算不是买卖妇女。
而且秦芳毕竟是秦老三的女儿,这种父母为了彩礼强行嫁女的事太多了,警察也不会管。
贺旭沉默着,不好说打击人的话。
秦芳眸中浮泪。
张才能不能倒下是个问题,秦老三要是回来,即使没有张才,自己也不会好过。
在这个时候,只要不死人,家暴再严重也不会定罪。
村长抽了根烟,沉沉的叹了一声气:“要我说,你就趁着秦老三还没回来,找人把结婚证领了,有婆家帮忙,秦老三也不敢硬气。”
“这主意好,芳啊,咱们村贺柱不是喜欢你嘛,他还会修拖拉机,以后肯定不会窝囊,这次也是他率先想到去报警,要不你和他领证得了,他妈泼辣,家里还有个城里上工的哥哥,秦老三肯定不能拿你怎么办。”
贺婶子这番话也是说到了岑桦的心里。
问题是秦芳不喜欢贺柱。
秦芳长的漂亮,除了家境不好,自己本身也优秀,要她嫁给一个村里开拖拉机的,她不愿意。
上一次考大学竞争太激烈,她没考上,这一次六月本来可以再考一次的,结果被秦老三关在了家里没给去。
秦芳心里不甘心,她想考大学,想离开这里,想摆脱让她恶心且厌烦的家庭,想将来有出息,把后妈弟弟都带去享福。
如果她嫁给贺柱,她只觉得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但考大学哪有那么容易,全国各地那么多知青、那么多资源好的高中生都等着考大学呢。
“姥姥,我不想嫁。”
贺婶子还能看不出这女娃娃心里的想法?
她劝了劝:“那秦老三关得了一时关不了一辈子,如今你跟他闹翻,他要是出来了,你不结婚你打算怎么办?”
秦芳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才会想借着过来道谢想让贺旭沈棠出主意。
她本来是想搭上沈棠的,女子向来更容易共情女子,奈何沈棠没说话,她也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贺婶子看她半天不说话,心中一叹:“你个女娃娃也要认清现状啊。”
她也不是逼着她嫁给贺柱,秦芳要是有个好点的对象,她举双手双脚赞成,还乐得给她出嫁妆。
问题是她没有。
去城里工作了大半年,秦芳连工资都留不住,全被秦老三拿去喝酒赌博了。
城里人都是人精,一看她家庭这样,谁也不愿意娶她回家。
秦芳想考大学,也得有个环境啊。
今日下午太热,村长请了半天假没去上工,本来打算带贺旭去县城里找修缮房子的工匠,但此刻被秦家母女拖住脚步,自己老婆好心给她介绍人,她也不愿意听话,村长有些烦了。
“这鸡你拿回去吧,你姥姥的话你先回去考虑考虑,柱子是咱们贺家村算有出息的,有修车的手艺在身上,饿不着你,还能帮衬你妈,你姥姥是不会害你的,但凡还有好的,你姥姥哪能不介绍给你?
但是你也要想想,你家里连个房子都输没了,你爸又是那个德性,就一份城里的临时工,想要高嫁,难啊。”
村长抽完手里的烟,转移话题:“贺旭,趁着时间还早,要不我带你去找修缮房子的工匠,人应该就在镇上,后来开了个木头厂,咱们可以请人包工。”
贺旭:“行,那我去开车,糖糖你要去吗?”
沈棠摇头。
天那么热,她不乐意动。
等太阳降下来一点,她打算带孩子去和山坡上玩。
修缮房子的事她不管,她和儿子放暑假就是过来玩的。
秦芳知道姨姥爷不怎么喜欢她,听到他转移话题,识趣的跟贺婶子说了一声离开。
贺旭两人刚走,县长张河就带着秘书过来了。
大热天的两人一头汗,姿态放的极低,一进门就把手里的礼物往贺婶子手里塞。
贺婶子推都推不动:“不是,你们谁啊?”
秘书连忙介绍:“这是张县长,婶子你好,我们是过来给贺首长道歉的。”
贺婶子一听,慌的往家里跑:“哎呀妈,糖糖快来呀,县长来了。”
幸好这时候上工,大家都没时间看热闹,但村子大队长认得张县长,知道县长来了,赶紧同志公社领导往村长家走。
张县长没见到贺旭,看到家里只有沈棠和小孩。
他神色微变了下,随即带上笑容:“这位是贺首长的夫人吧,我是张河,今日犬子猖狂冒犯了夫人是我管教不善,我们也没想到那秦老三居然瞒着大家,让我们以为她闺女愿意嫁到我们家呢。
本该结两家之姓,却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当然,今日闹事之人如何判,我绝无非议,就算是我那不孝子,也得遵守律法。”
沈棠挑眉:“那张县长如今是来?”
张县长长着一副端正慈和的模样,语气放软听着却没有丝毫讨好的意思:“为人父母,孩子犯错,父母岂能不管不顾,连给苦主道一声歉都没有。”
“不瞒夫人,我是来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