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然本以为自己的选择会让她少走一些弯路，然而命运好似并不会让她如此轻松。
相较于之前处于坍缩状态的宇宙，这个宇宙明显更加年轻。
即便是默落底空洞群，也完全不是李雅然所熟悉的模样。
这个区域如今尚未有明确的星系形成，只是聚集着大量且密集的宇宙尘埃。
而被这些尘埃包裹住的核心地带，有数十颗较为暗淡的恒星。
它们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使这一片尘埃看上去显得既朦胧又浪漫。
如果是在过去，李雅然一定会为此惊叹不已。
宇宙总会给人带来莫名的惊喜，因为你永远无法猜到，在看不见的时间尺度上，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变迁。
李雅然本可以极速向前，以超越光速的能量赶往这片尘埃的核心地带，去目睹如今那里正在发生的巨大反应。
她知道此刻已经有更多的尘埃聚集成了星球，已经有更多的光点被点亮了。只不过那些光子尚未到达李雅然所出现的位置，因此李雅然并未接收到它们所传递的信息。
当然，这一切对于李雅然而言都不重要。
一切都太过于年轻，她无法通过如今星系的方位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在李雅然过往的经历中，她从未来到过如此年轻的宇宙。
更不要说，李雅然最为熟悉的，是一百三十八亿年后的宇宙。
直到这一刻，李雅然才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有多渺小。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具有了足够大的能量，已经经历过数十亿年的变迁了，可如今看到这个充满着新生与力量的宇宙，还是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虽然新生与覆灭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可目睹一个宏大的星系缓慢形成，并非谁都能有幸见到。
蜉蝣朝生暮死，从不知夜晚繁星之闪耀；蝉羽化后鸣唱，从不知冰霜之晶莹。
一切未知都源于自己所站点尺度还不够大。
李雅然突然发现，在某个宇宙当中，连宇宙本身也只能保持谦卑。
她就这样沉默地关注着这团年轻的星云，看着恒星在其中慢慢成型，而后逐渐闪耀。
再后来，大量的尘埃都被星体所吸附，整个星系的雏形渐渐显露出来。
非常巧合，这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棒旋星系。尽管它的悬臂还不够明显，可长长的核心部分，还是清晰地揭露了它的身份。
原来类似银河系的星系在年轻的时候这么美呀！
这还是李雅然第一次将自己扩大至星系的维度，并且处在星系之外来欣赏这样的美景。
看着整个星系规律地朝着一个方向慢慢旋转，从星核处逐渐向外减弱的光芒，就像是在极致黑暗的河面上突然涌起一处明亮的旋涡，耀眼得令人无比向往。
李雅然渐渐沉醉于其中，忘记了时间流逝，忘记了岁月变迁。
即便从整个星系当中，时不时发射出一些极其微弱的信号，李雅然也丝毫不屑于接收和理解。
一整个完整的星系才能算上一幅唯美的作品。
其中那些偶然出现文明，只能算是宇宙当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假如没有刻意等待，或许根本不可能被发现其曾经存在。
这一刻的李雅然恍然大悟，所以当初的地球能进化出像人类这样的文明是多么精巧且偶然的事件！
就像如今的自己想要在诸多宇宙中寻找到亚瑟的剩余意识一般，那和大海捞针丝毫没有分别。
可是李雅然绝不会放弃的！即便是大海捞针，她也要将海水中的每一个分子都排查一遍。
李雅然迅速地回过神来，开始频繁穿梭于各个宇宙当中。
假如没能找到合适的引力异常点，那李雅然就自行创造一个引力异常点出来。
她不在乎这个异常点究竟会将她带去什么样的宇宙，只要离开目前存在的宇宙就足够了。
反正不过穷举法而已，李雅然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坚持，总有一天能找到亚瑟剩余意识的踪迹。
再看停留在另一个宇宙中的亚瑟，如今对他身处的环境充满了好奇。
他总觉得眼前的一幕幕风景都熟悉异常，可就是想不起自己是在哪个宇宙中经历过这一切。
他喜欢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喜欢看他们乘坐一种小型交通工具穿来穿去。
只要亚瑟愿意，他甚至能进入他们的交通工具中仔细感受内部的情况，他也可以在外部随心所欲地升起道路屏障，甚至改变交通信号灯。
当然，这样做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如今感兴趣的事情，变成了停留在特定的房间内，看着这里的智慧生命体对他们的同类实施解剖。
他们管这种行为叫做“动手术”，亚瑟觉得十分的神奇。
明明依靠改变分子结构就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智慧生命要如此大动干戈，耗费如此多的精力，并且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还以为你们是一群拥有高等文明的智慧生物，可没想到还是如此低阶呀！”亚瑟不由地感慨着。然而他并不急于离开，他发觉一点一点品评如今这个世界还是存在一定乐趣的。
反正他也无所事事，不如就以此来消磨时间吧。
在诸多手术当中，他最喜欢观看的就是剖腹产手术了。
不知为何，看着一个个新生命被从一个个处于半昏迷状态地生命体腹部取出时，他总结的这件事情既有趣又荒谬。
那些怀有新生命的个体首先会被注射进一种药物，而后她们的腹部会被一个工具一层一层地划开。
有时候，有个体的腹部会流出黄色的油状物，而有的个体却异常消瘦，似乎除却保护内脏的皮肤就什么都不剩了。
亚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生命体会进化出如此危险的繁衍方式？每一次有新生命的诞生，都意味着怀着他们的个体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怎么就不能像铁基生命一样，在意识结合完成之后，就自动地分别从两个个体身上汲取一些物质，用于承载意识即可了呢？
“这种繁衍方式还真是足够限制他们的文明发展了。这可真是个高明的设定。”
厌倦了观察手术进程的亚瑟，又迅速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些更加低阶的动物身上。
他看着大规模的动物跟着降雨变化而一直迁徙，周而复始地进行着生存，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迁徙。
直到在这个星球上几乎游走殆尽，亚瑟才又重新回到之前的那台令他颇感兴趣的机器当中。
“我就说实验结果不可能出现问题！你看，现在的计算速度不就又提上来了！”
“可之前那种情况又算怎么回事？你明明亲眼看见的……”
“或许是我们在录入数据的时候出现了什么偏差吧。总而言之，我对我们的实验结果拥有完全的信心！”
“我持保留看法。对于现阶段这种极其不稳定的结果，我绝不可能对外宣布实验成功的。”
“那只是你的个人看法！你考虑过团队其他成员的意见吗？这可是整个团队的实验成果，洛普斯，我们是一个团队！团队！不是你个人的助手！你不能因为自己偏激的想法而掩盖掉所有人的功劳！”
“随便你们吧！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如果最终出现了重大偏差，我可不会背这个黑锅的！”洛普斯愤怒地摔门而去。
亚瑟接收到两人争吵的信息后，极其欢愉地看了一眼自己刚递交出去的数据。
自己才离开了几天而已，他们就乱成这样。原来他们口中的成功并非真正的成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恰好出现而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