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蝴蝶，都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即便我自己从不饮酒，可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出现‘醉生梦死’四个字。不仅如此，每次看到这种小生物扇动着它们脆弱的翅膀，我总会感到莫名的悲凉，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好似它们每扇动一次翅膀，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就会随着它们的翅膀蒸发掉一些。”
即便他们没有在交流任何悲伤的事情，可此刻李雅然的眼眶早已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我真的无法描述那种感觉，我也不指望别人能懂我的情绪。总而言之，就是感觉到无比的悲伤，为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感到悲伤。”
说到此处，李雅然重重地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这种低沉的情绪从自己的意识中驱离。可单靠她自己的力量，似乎无法做到这一点。
李雅然手中无法再扇动翅膀的蝴蝶深深影响着她，她仿佛在一瞬间见到了整个地球的未来，见到了人类命运的终结。
好在范诗扬及时打断了李雅然的思绪，重新将她拉回到现实当中。
“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应该聊一些愉快的事情。况且即便醉生梦死，即便这世间的一切都只是繁花一场，我也愿意陪你一睹其芳容。我们不应该过分地沉湎于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中，我们要做的是牢牢抓紧现在。”
说完，范诗扬指着不远处一棵造型奇特的古树对李雅然说道：“你看，我们就应当活得像这些大树一样，无惧风雨，无视未来。这些大树从不忧虑于明日是晴是雨，也从不因为自己成百上千年只能居于一隅而感到悲伤。假如无法四处移动，它们就努力让自己长得高大，这样就能看见更广阔的世界了。随遇而安，也不失为一种智慧。”
李雅然细细咀嚼着范诗扬的话语，内心总算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是呀，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为什么总要考虑那么多虚无缥缈的事情呢？让自己时常开心难道不好吗？
只不过范诗扬的目的似乎并不在于劝导李雅然，他继续意有所指地说道：“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其实无需考虑外人的眼光。比如就我先前的提议，如果你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也曾产生一丝心动，你就完全可以考虑我的建议，尝试着与我相处。”
范诗扬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认真，让李雅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们仍处在年少的时光里，那时的范诗扬既漠然又张狂，他的发梢上还总带有在操场上挥洒后未曾散去的潮湿。
那时的他们，一个简单的对视就能联想到天长地久。
可年少的真诚与冲动，却似乎永远地留在了令人怀念的夏天。
“呃......抱歉了。我实在做不到像你这样坦然。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但绝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依靠冲动来接受一个人融入我的生命了，对于感情，你可以认定我过于保守，但是我更倾向于慎重一些。”
范诗扬听懂了李雅然话里的涵义，他立马向李雅然解释：“我希望你不要对我产生任何误会，不要以为我向来都是这样冲动。事实上这是我仅有的一次，我只是希望能弥补自己人生中的遗憾。”
“遗憾？”李雅然有些不解。即便曾经的范诗扬对自己怀有好感，可没能在一起，就恰好说明两人缘分未到。既然如此，又何来遗憾一说呢？
对于李雅然充满疑惑的眼神，范诗扬并未过多解释。他缓缓地抬起头来，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看向遥远的天际，“李雅然，我只是非常希望你能一直待在我的身边，让我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
“唔......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李雅然从没想过范诗扬竟会如此真诚且深情，在这一瞬间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动，那就是她想完全不顾自己的理智，答应范诗扬的请求。
只不过李雅然并未见到范诗扬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那是计谋得逞后才会出现的表情。
*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当最终爬到山顶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一场盛大的夕阳。
“哇！这也太美了吧！”李雅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叹。
漫天橙红色的霞光将远处的树梢和云朵都染成了金色。
更远一点的地方，夜幕已经迫不及待向山顶挤来。可它暂时赢不过晚霞的金灿，就只能勉强让晚霞将自己涂成渐变的紫蓝色。
山顶的风较城区更大一些，李雅然可以清楚地观察到那些云朵的流动，仿佛天空之上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摆弄这些如梦似幻的柔纱。
如果能将这些色彩穿在身上，那一定是极美的。所以大自然才是最好的调色师。
直到这一刻，李雅然心中才生出无限遗憾来，为何当初自己没有认真学习绘画，不能将此刻的美景通过自己的眼睛永远记录下来。
“难怪古人登高望远之后，总会产生无限遐想。如今我也是愿意相信，在这晚霞之上的天空中，或许居住着有不染凡尘的神仙。”李雅然低声呢喃道。
“也或许，那些流传千年的传说并非只是传说。毕竟在浩瀚的宇宙当中，存在太多我们不能理解的未知。所谓神迹，所谓降临，或许早已在万年之前发生过了。只不过他们并未保留相关证据，于是事实变成了遥远的传说。”范诗扬听见了李雅然的感慨，他沉声回复道。
“或许吧。只不过那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如今生活的世界中什么也没有，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李雅然无限怅意地说道。
在天色彻底黑暗下来之前，他们离开了山顶的观景平台，转而朝着酒店方向缓缓走去。
目睹美景后的震撼感逐渐消退，此刻李雅然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长这么大以来，她还从没有和除了父母以外的人在酒店中一起住过。哪怕知道不可能在一个房间当中，她也能够想象，自己和范诗扬一起去前台开房间时会有多尴尬。
李雅然开始飞快地在脑海中盘算，自己此时走下山去需要多长时间。
“那个......你体力还行吗？要不然我们就原路返回下山吧。”李雅然盘算好之后，试图与范诗扬商量。
她抬手指了指景区道路旁的景观灯说道：“反正现在景区里设施都是非常完善的，我们晚上下山完全能够看得清楚。”
“你就这么怕和我一起相处吗？”范诗扬瞬间说中李雅然的顾虑，这让李雅然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复。
“唔......我只是觉得我们才刚刚重逢，好像不太好。”
“我们肯定是开两个房间呀！你在想什么呢？”范诗扬凑近到李雅然耳边小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并不是你想象得那种人。试图和你确定关系，也真的是因为对你有好感，我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占你便宜，你千万别有太多顾虑。”
当然三秒钟之后，范诗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沉声询问：“不过李雅然，你身上这么大个挎包里，应该装得有你的身份证吧？”
听见“身份证”三个字，李雅然彻底泄了气。
是呀，偌大的挎包中装得有她的学生证，她的饭卡以及偶尔会用到的公交卡，她甚至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件薄外套以便不时之需，可唯独身份证放在宿舍的衣柜中，并没有被她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