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意思。我从没想过，在这里竟有人能认出我的身份来。”洛普斯温和地对李雅然说道。
当然，李雅然完全明白，他温和的背后，潜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机。
可既然已经决定挑明身份，李雅然自是不惧。
她同样自如地回答道：“若是换做别人，或许真不一定能认出您的真实身份来。毕竟作为那位自主研发实验室的领军人物，您的身份一直被藏得很深。即便在漂亮国，也没多少人知道您的研究成果，更不可能知道，现存于世的智能，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出自您的手笔。”
停顿了几秒，李雅然继续说道：“在我们国家，最讲求追根溯源。所以换句话讲，你其实就是智能它爹。”
说完这些，李雅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眼前的洛普斯和她曾经见过的照片相比，几乎毫无关联。
照片当中的那个人，看起来光彩夺目，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学术的气息，眼里则满含智慧的光彩。
可眼前这个秃顶老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只关心柴米油盐，去菜市场买菜还会疯狂砍价，却被卖菜大妈拿捏的外国老头。
谁能猜到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竟然是造成这场灭世之灾的罪魁祸首。
这种事情即便说出去，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真的相信。
当然，洛普斯并不赞同李雅然的观点。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嘴里还振振有词：“小姑娘，你这样说，可就真是冤枉我了。这件事情严格来说，我充其量只能算个参与者。假如没有那位的要求和赞助，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进行那次实验。”
“可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注入智能当中，才令它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这恐怕并不是那位金主要你进行研究的初衷吧。”
李雅然知道自己即将掌握谈判的主动权，因此她上前一步挡在洛普斯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当初咱们的星链之主，恐怕只是想让你通过技术手段，创造出一个最完善的人工智能。他想要掌握技术的极限。而你，你违背了他的意愿。因为你知道人工智能只有无穷无尽的计算和模仿。它们无法思考，无法创新，它们完成不了众多需要假设和推论，才能求证的实验。因而你为智能注入了你自己的意识，这才赋予了它真正的生命。”
“咱们的星链之主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知真相。是你令他的卫星坠落，令他的霸世之梦不得不提前苏醒。”
李雅然一口气说完这些，感到无比的畅快。
洛普斯恐怕从没想过，在这样的时刻竟有人会一语道破真相。因而他诧异得张大了嘴巴。
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将所有的惊讶都牢牢压在心底。
李雅然看到洛普斯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将其逼迫得过紧，毕竟自己身处他的地盘之上。
于是，李雅然话锋一转，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迄今为止尚存的人类都应该感谢你。”
“噢？感谢我？为什么？”洛普斯并未料到李雅然会这样说，因而收敛起眼中的寒光，略带好奇地看向李雅然。
“或许有人会心存怨恨。但是当千万年逝去，当人类完成真正的进化，他们一定会感谢你，感谢你曾经创造了智能。”
“这么说，你认为人类经历这场灭世之灾，反而是好事？”洛普斯意味深长地问道。
“是非对错，自然不会由我来评价。不过我可以确定，你的行为一定会被载入人类文明的史册。”
“可如果人类文明自此不复存在呢？”
“不可能的。智能是在人类的创造下才诞生的，它同样象征着人类文明，只不过形式不同而已。”李雅然说得果决。“更何况，你不是也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吗？”
这的确代表了她的态度。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如今她并不认为智能和人类分属不同种族，她认定他们殊途同归。
李雅然暗暗观察了一下洛普斯的反应。尽管他面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可李雅然毕竟是能直接读取到他脑电波的人，自然不会猜错他的想法。
“可是，你不认为你说得这些和我正在进行的事情相悖吗？如果我真的庆幸自己创造出了智能，那我何苦还要费心建立这样一座基地来反抗它对于人类的统治呢？”
听到这话，李雅然不免轻笑了一声，随后立即说道：“这正是您的高明之处。只有反对之声尽在掌握，只有将所有试图反抗的人都牢牢控制在手中，事情才会按照你所预想的那般持续发展。所有的一切才不会真正偏离轨道。”
李雅然分析完这些，洛普斯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猜透我想法的人。你说得没错，只有我成为这些反动分子的领袖，我才能真正掌控他们的行为。”
说到这里，洛普斯明显兴奋起来，“这可比进行研究更为有意思。难怪从古至今，无数的领导者都曾沉迷于谋略。”
不过洛普斯立即严肃起来，“你的确令我感到意外。你敢在我面前直截了当地挑明我的真实目的，难道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你暂时还不会这么做。”李雅然笃定地说道。
“为什么敢这么肯定？”
“因为我初来乍到，却已经在基地中引起了足够的关注。假如我毫无征兆的消失，一定会在基地中引发猜测和恐慌。那完全不利于你的统治。”
李雅然说得的确都是事实。即便洛普斯要对她动手，也不可能在此时此刻。
那一定会是一次平淡无奇的任务，可执行过程中突发意外。
因此，此刻的洛普斯与李雅然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他们都知道李雅然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安全。可但凡她留在基地中一日，洛普斯就不能轻易动她。
洛普斯当然也是聪明人，他一定会等待最佳时机。因此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他叫陈岑将李雅然带走，并嘱咐千万定要好生照顾李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