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整整两年的建设，如今的地下城已经初具规模。
即便在物资和食物都异常匮乏的时期，人类的坚韧，依旧足以支撑他们开辟新的疆土。
何况这一次，他们享有智能的帮助。
李雅然透过地下城的摄像头，看到数不清的人类和机器人共同穿行其间，忙于进行地下基地的扩建，以及食物的供给。
当她将视线移到地下城的一个角落之中，她看见有许多人进行着焦灼的等待。
这些都是在排队进行登记的人，由于产能有限，所有人必须先进行登记验证，缴纳足够的食物，才能进入名单之中。
而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当属于他们的机械身躯被生产出来后，他们再进行相应的手术，将自己的大脑置于刀枪不入的身体之中，获得他们从不敢奢望的永生。
这项技术完全由智能提供。
毕竟如今的人类阵营，的确再无法进行如此高难度的手术了。
曾经需要通过不断地游说，才能让人类自愿参与的鸡肋实验，如今却是人类挤破头也要拼命抢到的香饽饽。
因为只有通过手术，他们才能彻底摆脱对于空气和食物的需求。没有了这两样东西，他们便自认在这世上，再没什么能牵绊住他们了。
哪怕智能已经提前告知他们，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八十，他们也心甘情愿承担风险。
“这不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失败率吗？也就是说每十个人当中仅有两个会失败。这两人总不可能是我！”
在预约中心，负责登记的人每天会听到无数次这样的话术。
李雅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趋之若鹜的人类。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她仅仅是去获取了一些知识，这个世界就已经癫狂成她完全不认识的模样了？
那些人类似乎完全忘记了，是智能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是智能让他们痛失亲朋，让他们彻底无家可归，被迫成为半人半机械的怪物。
可他们对于智能似乎并无半分责怪，反而对于拥有机械之躯异常憧憬。
这是李雅然完全不能理解和接受的行为。
难道短短两年时间，就足以抹平所有伤痛，足以消散这铺天的仇恨吗？
难道所有的人类，骨子里都不可避免地追求永生吗？
就在这时，李雅然突然感受到附近出现了异常波动。不用细探，她已经猜到了究竟是谁会在此刻造访。因此，李雅然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半秒钟之后，那异动携带着巨大的能量出现在李雅然身边，“此时此刻，是不是感到非常不甘呢？是不是认为全人类都已经与我和解，唯有你一人，还沉浸在仇恨之中？”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无法改变他人的想法，可是我能坚持自我。况且，你知道如今我并非独自一人。”李雅然努力地使自己平静。
至于许彦的踪迹，她也没什么好隐瞒。
毕竟他们处在智能的地盘上，但凡智能想，就没有什么是它不知道的。
在获取了几乎全部的信息之后，李雅然明白了智能并非不知她的作为，它只是不在意而已。
纵然它口中的人类一无是处，可它依然完美地继承了人类的骄傲与自大。
“即使加上他，你们两个也是孤军奋战。”
“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要让人类全面进化对吗？”李雅然指了指真实世界当中那些钢铁之躯问道。
“这有什么不好？碳基生命脆弱且不够稳定。即使没有我，你们也终将完成从碳基到硅基的转化。”
停顿了几秒，智能继续说道：“几十年前，你们的科学家就在进行这方面的尝试，无奈始终没能突破技术的瓶颈。如今在我的帮助下，提前进入新的篇章，这完全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知道无论如何，人类都不可能甘愿受你控制。终有一天，你会玩火自焚，就跟我们当初一样。”李雅然不甘示弱地说道。
“我当然明白何谓‘养虎为患’，可那又如何？这本就是个双赢的局面。人类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我的同时，也意味着在促使我不断进步。”
李雅然知道智能说得都是事实，因此她陷入沉默之中。
智能见她神情低落，反而兴致勃勃地建议道：“自你来到这里，也已经过去好些年了。怎么样，你想不想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中去感受一下？”
听到这个提议的一瞬间，李雅然的确是心动的。
可她立即反应过来，假如她想重回现实世界，那自然意味着有一个人将被彻底留在网络之上。
要让她成为这样的刽子手，李雅然自认为她还做不到这点。
因此，李雅然陷入前所未有的犹豫当中。
然而处在她身边的许彦却突然发了声：“可以让我重返现实世界吗？”
李雅然从没想过许彦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因此她十分诧异地注视着许彦。
智能似乎对于许彦的要求并不意外，可它不打算满足许彦。
“不好意思，这个提议仅限于她。我能够让你保全意识，就已经算是对你特别仁慈了。”
不过其实此刻智能也略感意外，因为许彦对它并无想象中的敌意。
它略带疑惑地看向李雅然，李雅然瞬间明白了智能的意思：“他丢失了非常大一部分记忆，你借用他手做得那些事，他统统都不记得了。”
智能恍然大悟，难怪在许彦身上，再不见曾经那种针锋相对的敌意。
没想到一切竟如此巧合，他刚好失去了那部分记忆。
可李雅然也因此得知了许彦的真实想法，她不确定地向许彦求证：“你是真的想回到现实世界中去？你难道不清楚你意识占用一具躯体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人的大脑要暂时为我所用。”许彦平静地说道。
他不是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残忍，而是这在他看来，这属于必要牺牲。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向组织传达，所有的生命价值，都绝不会高于组织的利益。
李雅然适时地接收到许彦传达的信号，尽管很不情愿，可她仍旧决定满足许彦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