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后门。
一个戴着斗笠的青衣身影驻足看了两眼围墙,刚准备提气翻墙进去,就听见巷口传来两个女子的脚步声。
魏青青走得脚底都疼,一看旁边小禾居然面不改色,心里就来气:“都怪你,怎么不另外带些银子?!你明知道那钱袋要用来贿赂大长公主府的人,现在没钱,逼得我只能硬生生用两条腿走回来!”
小禾解释道:“魏姑娘,您的银子都是自己保管的,奴婢没有您的吩咐,取不到银子的呀……”
“还敢顶嘴?!”魏青青柳眉倒竖。
小禾瑟缩了一下:“魏姑娘息怒,奴婢知错了。”
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走到了萧家后门的巷子之中,魏青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累死我了……”她捶了捶自己的后腰,只是一抬眸,就看见了萧家围墙外、那个青衣斗笠的身影。
主仆俩立即噤声,低着头,放缓了步子。
不怪她们谨慎,京中百姓就少有打扮成这样出门的,况且,还如此鬼鬼祟祟地站在萧家的墙根底下,怎么看怎么奇怪!
快靠近那青衣人的时候,魏青青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她状若无意地扫了那斗笠之中的人一眼,居然是个脸上有刀疤的女人!
小禾已经叩开了后门,里头的婆子打着哈欠,不耐烦地看着她们俩:“怎么回来得这样晚?!快些进来!”
“是是!”小禾扶着魏青青就要往里走。
“咻——”青衣女人突然伸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拦在了两人面前。
那婆子本来只打开了一条门缝,自己又站在里头打哈欠,根本没看见还有第三个人!青衣斗笠冷不丁蹿出来,可给她吓了一跳!
刚好,她手就放在门上,下意识就将门“嗙——”一下关上了。
魏青青傻眼了,她又不认识这女人,好端端的拦着自己干什么?
总不可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地界也有人抢劫吧?!
她默默退后了半步,远离了那只手心带着薄茧的精瘦手臂,咽了咽口水:“那个,女侠,咱们好像没见过吧?我要回家去了,你有什么事吗?”
“魏青青?”对方的声音嘶哑,如同枯树枝在地上摩挲,刺耳得很,让魏青青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不认识对方,对方却认识她!
思索间,青衣女人开门见山道:“我家主人有个交易想与魏姑娘做,不知魏姑娘是否感兴趣?”
虽然是问句,可这语气,哪里容得了魏青青拒绝?!
魏青青忐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禾,才颤颤巍巍地问:“……什么交易?”
次日。
天还未亮,所有京官都已经从暖融融的被窝里爬出来,将朝服穿戴整齐,于家中出发,进宫上朝。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今岁第一个大朝会,只要在京中任职的官员,无论大小,都必须入宫觐见。
区别不过是:从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可以入含元殿,以下的便只能在外头空旷的场地里、站着吹一早上冷风。
不过好在,朝会结束之后,皇帝便会赐下热汤和朝食,多少能熨帖一些小官的心。
今日,还有一事值得说道说道,前两日越国前来庆贺的使臣入京,今日便是正式的拜见。
上朝前,孙邈不止一次地再三确认了皇帝的穿戴符合规制,每一处冕旒都整整齐齐,连衣角的一丝褶皱都没有了,这才恭恭敬敬地请新帝前往含元殿。
昨夜,齐隽为了凝神静气,几乎看了一整夜的书,今早醒来,双眼的红血丝看得孙邈心惊胆颤,就怕陛下第一次正儿八经开朝会,心情不好,再将刚上任的一堆官员给裁撤了。
今日有越国使臣入大殿拜见,陛下可一定要沉住气啊。
含元殿。
文武百官分左右两列,头颅微低,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着新帝自殿外而来。
忽然,冷风骤起,阴云团簇笼罩皇宫的上空。
空旷的殿前场地内,八面齐国的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小官们也被吹得摇摇欲坠,只得缩了缩脖子,却不敢动作太大地将手攥进袖口中取暖。
一道闪光撕裂阴云。
几息之后,闷雷对撞出世,暴雨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整个齐国京城都被吞没了。
雨云笼罩在顶空,高高在上又连环对撞,雷声四处溅起,狂风将雨丝化为银刀,冷冰冰地攻击着每一个站在殿外的小官。
噼里啪啦的暴雨声将说话之人的声音也覆盖住了:
“这,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一日朝会,怎会突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这都元月初八了,京中竟然还会下雨。冬雷惊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这眼见时辰就快到了,陛下为何还没过来?我们还得在这里淋多久的雨?!”
“钦天监是没有测算出今日有雨么?居然连雨棚都没有搭建,实在是太过失职了……”
一连声分辨不出是哪里传来的抱怨,清晰地传入了谢停舟的耳朵。
他拢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拼命压抑住因为吹风淋雨而发痒的喉咙。
其实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至少比起两年前已经好了不少,淋一会儿雨也不打紧。
可他不说,身体的异样却出卖了他。
一旁有同僚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开口大声问道:“行之,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这一声,便将守在不远处的宫人和侍卫惊动了。
这些站在殿外的官员,要么是品级低的,要么是年纪轻的,可无论如何,都是抄家罢官之后剩下的香饽饽、陛下认可的人,他们没有为今日的突然下雨做准备,已经是战战兢兢,这会儿见今科的探花谢大人居然被雨淋到了,更是惶恐不安。
于是便有人急忙抓了一旁备用的油纸伞,跑了上前,关切地为谢停舟撑起。
雨是没有再淋了,可谢停舟身上的棉衣早就湿了大片,被风一吹,照样冷得人打哆嗦。
突然,一道响彻云霄的唱和声自中门响起:
“圣驾启銮——”
霎那间,文物百官立即举起手中笏板,微微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