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早早搬了张凳子过来，看这胖子心里便有了数，非常热情道:“那呢，回头就是了，要不要婶子陪你进去？”
春红有些不满，她把人拉过来什么话都没套出来呢，秀莲怎么就把人推进去了？
就看见秀莲把腿上的簸箕放到凳子上，拍拍腿上的灰跟在胖子后边，“是不是稻阳欠了你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别怕，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看着呢，大胆进去。”
金花妈赶紧伸手去拉她胳膊，“什么欠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秀莲卖关子，“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瞬间乌泱乌泱一群人都跟在胖子身后，他咽咽口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敲门。
毛大最后还是熬不住，拖着身子回屋，刘爱红见他进来连个眼神都没给，躺在床上眼睛都没闭上就听见院子里又传来动静。
毛大都快对人群产生恐惧了，把被子盖过头不愿出去，他不动刘爱红更不可能动，还起身把屋里的门关上。
“……稻阳在吗？”
田巧珍扔下东西从窗户里探出身子来，“你找他什么事？”
胖子便在一院子人热切的目光当中犹豫着开口道:“我来找他要钱，稻阳欠我钱没还。”
欠钱？
不顾村里那些嘀嘀咕咕的婶子，稻香往前跨了一步，“不可能，我们阿阳怎么可能借钱？
妈每个月除了伙食费还会额外给他5块钱，平时买资料也都回家要，有时候一个月得要十几二十块。”
春红眼睛都瞪大了，掰着手指头算，“你们家可真能烧钱，这么算下来你爸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他花。”
“是啊，谁家孩子念书要这么多钱？太吓人了。”
“买的什么资料？金子做的，不行要是开销这么大，我家可供不了他们念初中。”
自从村里定下了奖学金，今年送了不少孩子去念书，可要这么算下来那点奖学金根本不够用。
每个月光资料都得十几二十，把他们夫妻俩连骨头带灰一起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秀莲哼了一声，“我们家二麦念了半年可没交过什么资料，还这么贵。
孩子你也是他同学吧，你们每个学期要交这么多资料费？”
胖子老老实实摇头，几乎没有资料费这一说法，平时排练小品会有一些经费，但也不多。
稻香还假装一脸不信:
“怎么可能？”
“你们被他骗了，人家同学都说没有了还不信，快把你妈叫出来。”
院里的讨论声此起彼伏，终于在屋里装死的秀芳装不下去了，只能板着个死鱼脸出来。
“秀芳婶，人家上你们家要债来了，你们家稻阳在外头欠了同学钱，对了，人家同学还说学校不收资料费。
你说你也精明了一辈子，居然还被一孩子骗成这样，咱们村离公社就这么点距离，你多走几步就到学校了，也不去打听打听。”
“也是你们家敢宠孩子，毛大每个月的工资都经不住他花，一家子全喝西北风去？”
“刘爱红多宠稻阳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没了毛大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呢，可不得把这宝贝疙瘩好好供起来？”
发现奶出来后稻香往旁边跨了一步，秀芳站在堂屋门口盯着胖子。
即使早就知道这件事，但被人追到家里要钱还是头一遭，更何况还被这么多人知道了。
“……把你爸叫出来。”
稻山只能回去敲门，毛大是真恨不得顶着个面具再出去见人，最后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到堂屋门口。
“……妈怎么了？”
胖子还以为毛大身上的伤是被杨叔叔打的，想到自己被他爸揍得开花的屁股，觉得好像有股风吹过来，屁股凉飕飕的。
“我是稻阳同学，他之前在我这儿一共借了68块5毛，不久前还回来了，后来又在我这借了10块钱，这10块钱还没还。”
全场只有秀莲跟稻香脸色还算平静，其他人都捂着嘴巴，“接近70块？还不包括他每个月回来要的资料钱，你们这哪是供他上学，这是供一个大少爷！”
毛大愣了一会儿，声音都急了，“怎么可能？他怎么敢借这么多钱，哪来的钱还？”
秀芳捏了捏拳头，这个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烂成这样了。
没有人回毛大，他只能怒视着站在旁边的稻香姐弟俩，吼了一声，“你们说！他哪来的钱还？”
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除了刘爱红还有谁？
毛大猛的转身拎起堂屋门口的扁担就进了屋，刘爱红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发现他拎着家伙事进来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老子还想问你干什么？我让你别给他钱，你还敢给他填窟窿，借了人家70块钱！
你一年的分红有70？刘爱红，老子看你是疯了！”
稻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死，实则浑身都在抖。
刘爱红站起身，“老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70块？”
毛大挥着扁担把门口的橱柜砸了个稀巴烂，直接抓着刘爱红的手把她拖到院子里。
“你儿子在外头借了同学70块钱，老子不知道他把钱都花在哪儿了，我现在只想问你，是不是你给钱让他把这个窟窿填上的？”
胖子脖子一缩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怎么这么尴尬，“……他一共在我这借了68块5毛，前段时间还回来了，后来又借了10块钱，这钱还没还。”
他就只是想要这10块钱。
刘爱红呆滞地看着胖子的嘴张张合合，“……什么七十块，阿阳说他同学有门路把他转到市里，要80块打点关系。”
毛大都快把后槽牙咬碎了，这死娘们到现在还记挂着能把他弄去市里面书。
胖子听都没听过这事，“没有这种门路，而且稻阳一直跟我们说他爸是工厂的正式工，两个叔叔也有正式工作，妈妈姐姐还有奶奶挣的钱也都给他花，所以出手才这么阔绰。”
刘爱红都快说不出话来，那九十块钱可是她压箱底的钱，是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动的，但最后不仅把钱给了儿子，还担心他没钱花多给了10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