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苏怡笙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呼吸绵长。
让男人有了片刻的舒展，乔楚覃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拿起药盒走到客厅。
手机屏幕亮起，搜索框里的结果跳出来的瞬间。
他的手指僵住，呼吸凝滞······
退役后，他再未体验过这种四肢发麻的窒息感。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轰鸣。
他分不清此刻翻涌的情绪——愤怒像灼烧的炭火，自责如钝刀割肉，而心疼......心疼让他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换药了？
病情加重了？
她什么时候去拿的药？
齐汝安......齐汝安知道她病成这样？
思绪如野马脱缰，乔楚覃猛地捂住脸，指缝间漏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他的眼眶通红，下颌线绷得发颤，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会断裂。
闭眼全是昨晚的画面饭桌上的苏怡笙，筷子在碗里拨弄两下就放下。
她垂着眼笑，说自己吃饱了，可苍白的唇色和泛青的指节骗不了人......
他蹑手蹑脚把药盒放回床头。
她睡得很沉，睫毛却不时轻颤，像被困在某个醒不来的梦里。
乔楚覃轻轻带上门，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质问。
乔楚覃没有回房间，他扯过毛毯裹住自己，躺在了沙发处。
不到半小时，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循环。
梦游的苏怡笙站在沙发前，她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乔楚覃任由她牵引，像被潮水推回岸边的漂流木。
重新躺回床上时，女孩蜷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锁骨。
他摸到她眼角的湿意，在黑暗中化作一道灼热的刻痕。
乔楚覃将自己埋进了她颈窝处，渐渐有了睡意。
“宝宝，我是乔楚覃。”
“我在，安心睡吧~”
许是这两句话入了苏怡笙的耳，她拽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了。
三四个小时后，乔楚覃醒了过来。
半眯着眼看清震动的手机上是乔涪的电话，出了客厅。
“喂，爸？没呢，你们别等我们了！笙笙还睡着······”
挂断电话后，乔楚覃看见了拉开门的苏怡笙。
醒这么快？！男人愕然，上前的脚步迟疑了片刻。
“醒了？”
女孩粉嫩的面颊没有半分血色，眼睛周围还有淡淡的青黑色。
乔楚覃努力辨认着她是否清醒，试探着开口。
“我点了外卖，吃完就回去。”
“嗯！”她应得很轻，却有几分勉强。
没等下一句，她冲进了卫生间·····
待人再次出来时，乔楚覃试探着靠近，却看清她眼底闪躲时顿住了。
“我，我换衣服。”
“笙笙。”
“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有。”
在吉阳的第二晚，乔楚覃与朋友们的聚会正酣。
窗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将曹图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哎，今年吉阳的雨还真是多！\"他晃着酒杯，玻璃上凝结的水珠随着动作滚落，\"还打雷了~\"
乔楚覃闻言，腕表表面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光。他盯着指针看了两秒，突然起身：\"我先回去了。\"
\"这么早？\"曹图诧异地挑眉，\"你才来不到半小时。\"
\"打雷了。\"
\"怕被雷劈？\"曹图促狭地笑。
乔楚覃已经抓起外套，领口还沾着未干的雨气：\"苏怡笙一个人在四楼。\"
\"得~\"曹图无奈地摇头，酒杯在指尖转了个圈，\"又被拴住了。\"
暴雨如注，乔楚覃冲进家门时，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绽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一二楼一片昏暗，三楼隐约传来乔涪的鼾声，房门紧闭。
他仰头瞧着四楼的灯光，心下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四楼。
苏怡笙的房门虚掩着，暖黄的光线从缝隙中流淌而出。
乔楚覃下意识看向自己房间的方向，呼吸突然凝滞······
苏怡笙蜷缩在他的床边，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雏鸟。
她双臂环抱着膝盖，手指深深陷入发间，整个人几乎要嵌进阴影里。
又是一声闷雷，他快步上前，将人整个托起。
苏怡笙的身体冰凉得像块玉，在他怀中微微发颤。
\"是打雷吓到了吗？\"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轻，\"手机就在枕边，怎么不...\"话语戛然而止。
怀中人涣散的瞳孔让他瞬间明白——她在梦游。
三个深呼吸之内，乔楚覃强迫自己冷静，却控制不住指尖的颤抖。\"笙笙，\"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沿，\"是想睡这里吗？\"
仿佛本能般，苏怡笙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角。
像上次一样，她一点点挪近，直到整个人都贴上来。
冰凉的指尖钻进他的衣摆，额头抵在他锁骨的位置，呼吸喷在他颈间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雨声渐密，在雷声的间隙里，他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乔楚覃...我好冷...\"
他慢慢俯身，唇瓣轻轻擦过她沁着冷汗的额头，鼻尖，最后停在咫尺之距。
被褥下，他能感受到她四肢传来的寒意，像捧着一捧正在融化的雪。
\"笙笙，\"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回答他的是更用力的拥抱，苏怡笙整个人都嵌进他怀里，仿佛要钻进他的骨血。
乔楚覃闭上眼，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一滴温热落在苏怡笙的发间。
\"告诉我...\"他的哽咽混进雨声里，\"我该拿你怎么办...\"
晨光微熹时，乔楚覃轻手轻脚地将怀中人抱回她的房间。指尖拂过她散落的发丝时，他顿了顿，终是克制地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如羽毛般轻触即离。
正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落地窗，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乔楚覃下楼时，正看见苏怡笙盘腿坐在地毯上，纤白的手指捏着王于分给她的小面团。她专注地揉捏着，面团在她掌心变幻着形状，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起来了？\"王于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下两个饺子给你垫垫？\"她目光在乔楚覃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昨晚又是几点回来的？\"
乔楚覃不动声色地在苏怡笙身旁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伸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中多余的面团，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挺早的。\"他语气平淡。
王于挑眉：\"我信你？\"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侧头凝视着苏怡笙的侧脸。
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能看清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昨天睡得好吗？\"他声音放得很轻。
\"挺好的~\"
乔楚覃捏着面团的手指微微收紧。\"昨晚下雨打雷，你知道吗？\"
苏怡笙动作一顿，面团在她指间被压扁。
她眨了眨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我好像...没听见。\"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乔楚覃低头抿了口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瓷杯与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今天下午要出去？\"他突然问。
\"嗯~跟安琪约好了。\"苏怡笙又开始揉面团，避开他的视线。
\"我送你。\"
这句话让女孩的手指僵在半空。
她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送我？\"
一旁的乔涪和王于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王于擦了擦手上的面粉：\"你哥送你咋了？从小到大不都是他接送吗？\"
\"没...\"苏怡笙低头，将面团捏得变了形，\"我就是想着...他今天不是约了人打台球嘛！\"
乔楚覃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泛红的耳尖。
他慢条斯理地擦掉指尖的面粉，声音低沉：\"以后，你优先。\"
苏怡笙愕然抬眸，瞳孔里映着乔楚覃近在咫尺的轮廓。
他修长的手指突然捏住她柔软的面颊，温热的触感让她睫毛轻颤。
\"过年了，\"他拇指轻轻摩挲她脸颊的弧度，\"笑一个。\"
女孩怔忡地望着他，眼底泛起细碎的光。
两秒的迟疑后，她缓缓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像初雪般易逝的笑容。
乔楚覃低笑出声，喉结滚动间将未尽的话语咽下。
只是自那夜起，他的作息悄然改变——无论晚间应酬到几时，十点的钟声敲响前必能听见他推门而入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