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太爷?您老几点起来的?”
朱大通看到我,立刻推门走了出来。
“岁数大了,觉少,陈先生,你昨晚没冻着吧?”
我摇摇头说没有,也拒绝了进屋吃饭,幸亏我下来前吃了根火腿肠。
“太爷,我能不能问一下,您老人家贵庚啊?”
朱大通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才开口:
“不记得了。”
“那你们村里的活尸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似乎勾起了朱大通的回忆,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站着死了,朱大通终于开口了:
“活尸,活尸,说起来都怪我呀!”
朱大通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专门砍头的刽子手,他记不得是哪一年了,只记得有一次,邻居家的儿子犯了事儿,被县太爷判了死刑。
行刑前,囚犯的母亲来求过他。
说自己儿子是冤枉的,想让朱大通帮忙求求情。
可他知道县太爷是个昏官,也知道邻居儿子是被人陷害,县太爷收了好处,务必要处死汪建。
他也有老婆孩子,自然不敢去求情。
汪建的母亲没办法,只能求朱大通把刀磨快一些,往小建耳朵后面挪上一寸,让他死的痛快些。
朱大通本就因为无法帮助这母子而愧疚,听到这个请求,他没多想就答应了。
为此,他特意把自己的杀头刀磨的更快一些。
那时候这里有个习俗,说是用肉去沾死刑犯砍头后脖子喷出的血,回去将肉给生病体弱的人生吃,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所以行刑时大伙都带着提前买好的肉,想去多沾些血。
邻居李婆子也早早等在了刑场,她看到大家伙拿的肉,跪在地上求他们别去沾汪建的血,她想让汪建走的有尊严,却被人推搡倒地。
那些人说,以前别人斩首,就属李婆子拿的肉块最大,沾地血最多。
现在轮到她儿子,没有不让别人沾血的道理。
午时三刻。
朱大通手起刀落,汪建人头落地滚下台子,鲜血喷出去一米高。
哪怕李婆子第一时间跑上去用白布包住了汪建的人头跪地上使劲磕头,也没挡住那些人。
他们扯下白布抢走人头,将自己带来的肉使劲往切口处按,自然也没有放过台上倒地的尸体。
等所有人的肉都沾了血心满意足离开,李婆子才重新抱起毫无血色的人头,爬上台去扶起了无头尸体。
她将人头放回脖子上,又用白布缠紧脖子跟头颅,防止脑袋掉下来,这才背着汪建深一脚浅一脚回家去。
“杀头属于横死,我们这有规律,横死地人不入家门,必须马上埋了,可当时李婆子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我被她盯得害怕,就忘了提醒她。”
朱大通说,李婆子把尸体背回家,背进了屋,一连七天没有外出。
他担心李婆子失了唯一的儿子想不开,便趁自己家婆娘做饭偷偷溜过去。
当时李婆子家屋里传出低低的嘶吼声,还有什么东西敲击木板的声音。
他扒着窗户往里看,看到了被绑在床上,本该死去的汪建。
“所以,李婆子把汪建背回去做成了活尸?”
朱大通点点头,神色变得伤感起来。
“我一眼就看到汪建脖子上的刀痕,刀痕周围是一排黑线,李婆子用线把他的头缝了起来,可……”
可活尸必须用鲜血喂养。
尤其是汪建这种几乎被吸了全身血的,他的需求只会更大。
朱大通在李婆子家里看了一圈,发现李婆子养的鸡都没了,鸡架里只有鸡粪跟鸡毛。
李婆子这时候从另一个房间开门进去,朱大通赶紧把头低下去,只露出一双眼睛。
好在当时天色比较暗,李婆子一颗心都在汪建身上,没有注意到他。
可李婆子跟汪建说的话,却把朱大通吓得够呛。
李婆子说,现在喂给汪建的是自己的血,等她的血放干了,就把汪建放开,让他去把那些拿肉沾他血的人都咬死。
朱大通知道,汪建一旦被放出来,他们这里就要大乱,而第一个遭殃的很可能就是他们家。
他立刻回到自己家取了那把杀头刀,准备把汪建抓出来千刀万剐,免得他祸害别人。
可当他把汪建拉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李婆子脖子上也有一圈黑色痕迹。
那是被牙齿咬出来的,李婆子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嘴角也挂着几滴血,她也是活尸。
对付一个活尸朱大通有把握,可面对李婆子,朱大通有些胆怯。
李婆子盯着他的目光始终带着彻骨的仇恨,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