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下意识拼命地挣扎，长长的指甲划破了周令宜白嫩的手，沁出几滴血珠。
周令宜吃痛，她到底腹痛，身子虚弱，力气不及林氏，能做到此地步，完全是因为林氏对她不设防。
眼看林氏就要挣脱她的钳制，周令宜倏然看向一旁看傻了的老夫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只要她死了，咱们都能活！”
许是对周令宜的狠辣惊住了，亦或是对其毫不犹豫弑母的举动吓住了，知道听见周令宜的叫喊声，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老夫人看向周令宜的眼神登时就不一样了。
一早便知宜姐儿行事狠辣，却不想她对林氏也是这般无情。
自己素日里偏袒她，更多的是出于对家族的考量，希望她能进宫为家族争光，希望永宁伯府将来能出个皇后。
可林氏对宜姐儿的疼爱，可是真心实意，不含一丝杂质，完完全全一腔爱女之心，宜姐儿竟也能毫不留情，着实是令人胆寒。
老夫人心里戚戚，行动间却毫不犹疑。
虽然这二人方才都想要她去死，但若是非要让她选择帮一个，她自然是选择帮有血亲的孙女，而不是林氏这个外人。
老夫人那双干枯满是褶皱的手掐上了林氏的颈脖，周令宜便空出一只手来全力灌药。
林氏被掐得面色通红，死命挣扎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令宜，最中含糊不清道：“宜……姐儿……我是娘……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对她？
自己对她还不好吗？
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地养了她十八年啊！
林氏嘴闭得紧紧的，方才那句含糊不清的话都是牙缝里飘出来的。
周令宜已经腹痛得脸色惨白如鬼，几乎都要站立不稳了，整个身子都从上而下半靠在跪着的林氏身上，偏偏灌不进去药，她根本不敢松懈。
周令宜看着抵死不开口的林氏，眼中闪过一抹焦急，她忽而落下几滴泪来，开口道：“娘，你就喝了吧，你不是倾慕父亲多年吗？如今父亲死了，你理应追随父亲而去。”
“娘，我是你在这时间唯一的骨血啊，咱们今日注定是跑不掉的，咱们二人注定要死一人的。”
“娘，您养育了我十六年，花费了无数心血，真的忍心让女儿就这么死了吗？”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娘！”
也不知是周令宜的示软起了作用，想要将生的机会留给周令宜，还是林氏听到这些话彻底心灰意冷，不想活了，总之，随着眼尾一滴泪的滚落，林氏松开了紧闭着的嘴。
周令宜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欣喜，毫不犹豫地就将汤药尽数灌了进去，一滴不剩。
药尽碗落。
周令宜疯了一般大笑着，“哈哈！我活着！我还活着！哈哈哈！”
药效很快，不过一瞬的功夫林氏就腹中剧痛，猛地呕出一口血。
身躯瘫倒在地上，一边呕血一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打滚。
周令宜见状，许是还有点良心，凑上前去，想要去安抚林氏，做最后的告别，却被林氏一把甩开了。
周令宜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心里也来了火，站在一旁怒道：“你生什么气，是你将我生下来的，这本就是你欠我的！”
林氏浑身剧痛，生不如死之余还听到了这话，顿时又呕出了一大口血。
她手指扣地，朝周令宜爬去，满是黑血的嘴唇蠕动着，“畜生……畜生……”
直至她的声音低落下去，身体缓缓停住爬行，脸埋入了地面，也都未曾爬到周令宜面前。
满是尘土的地上，只余下她爬行的痕迹，与鲜血。
林氏……死了……死在了她如珠似宝，娇养长大的亲生女儿手中……
只怕她做梦都想不到，会是这种死法吧？
周令芙和吴氏心中都痛快极了。
痛快得周令芙都笑出了声来，看向周令宜的目光更加冰冷了。
她不过是略加试探一番，没想到周令宜还当真下得去手，果真是心狠手辣至极。
周令芙的笑声拉回了周令宜的思绪，她猛地转头看向周令芙，道：“你说的，三人死一人，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
说着，周令宜反而往后退了一步，显然她心中是清楚她与周令芙之间的仇恨的。
她知晓即便是林氏死了，周令芙也未必会放过她。
可是她还是想赌一把，将生的机会留给自己。
万一呢？
万一周令芙真的会放过她呢？
即便是留着为奴为婢也好，有句话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她不想死。
周令芙轻笑一声，拍了拍手，门口的侍卫不知从哪端出了一碗汤药来。
看着那汤药，老夫人和周令宜瞳孔皆是一缩。
“周令芙，你想要出尔反尔！”周令宜怒道。
周令芙见她这副如同惊弓之鸟的样子，笑着道：“你也知晓，你我之间恩怨已久，我答应留你一条命，你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不能留的。”
“只要你喝了这碗堕胎药，我就放了你，就当是给我的孩子偿命了，怎么样？”
若是堕胎药，那自然是好。
如今安王都已经死了，周令宜自然也没有为他守节，一定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的想法。
只是……周令宜并不相信那碗药是堕胎药，她更倾向于那是夺她命的毒药。
毕竟她对周令芙做过哪些事情她最清楚不过，而她，也了解周令芙的品性，周令芙不像是会一笑免恩仇的人。
所以，这碗药，她决不能喝。
她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不……不……我不喝！”周令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婉药，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可是她忘记了她身后是林氏的尸体，一时不察被林氏的尸体绊倒在地，摔了个屁股蹲。
这下是疼得再也站不起来了，下腹坠痛，只觉着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失，疼得几乎说不出话。
下一瞬，粗布制成的衣裳便染上了鲜血。
周令芙看着周令宜身下的那摊血，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似乎透过那摊鲜血，想到了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夜晚。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眼中都是冷漠。
她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你想要活命，光靠血亲是不够的，是不是得帮我做些事情？”
说着，周令芙的眼神落在了那晚落胎药上，意思不言而喻。
老夫人抖着手，嗓音嘶哑颤抖，“芙……芙姐儿……她都这样了，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这汤药不如就……”
剩下的话，在周令芙冰冷的眼神中，吞入腹中。
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颤颤巍巍地接过汤药，朝周令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