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大哥激动得满脸通红:“嘿嘿,多亏了先生教得好!俺活了三十多年,头一回知道,原来认字也不是那么难的事!俺现在啊,已经能认得上百个字了!”
“是啊是啊!这简体字,就是比那些弯弯绕绕的老字好认多了!”
“以前觉得读书人高不可攀,现在听先生讲故事,顺便还能学几个字,这日子,过得真有盼头!”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附和,言语之间,充满了对说书先生的感激,以及对学习知识的渴望。那年轻士子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充满了成就感。这,便是林少师所说的“开启民智”吧!
然而,就在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一声不和谐的怒喝,如惊雷般炸响!
“住口!一派胡言,妖言惑众!”
只见十几个头戴方巾,手持横幅的游行士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人,指着台上的年轻士子,厉声呵斥道:“尔身为读书人,不思光大圣贤之道,竟在此宣扬淫词艳曲,更用此等残缺不全的‘简体字’,蛊惑无知百姓,毁我大奉千年文脉!简直是斯文败类,士林之耻!”
说书的年轻士子眉头一皱,起身正欲理论,那帮人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砸了!把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全都给砸了!”
为首那人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士子们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讲桌被掀翻在地,茶碗碎了一地,那块写着字的石板,更是被狠狠地踩成了几块!连同那年轻士子辛辛苦苦誊抄下来的几卷《西游记》书稿,也被他们粗暴地撕得粉碎,纸屑漫天飞舞!
“你们干什么!”
“住手!”
满堂的百姓见状,顿时勃然大怒,纷纷站了起来。那卖炊饼的王大哥更是双目圆睁,指着那帮人怒道:“你们这群天杀的!先生好心教我们认字,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一群愚夫愚妇,懂个什么!”为首的士子不屑地扫了众人一眼,“我等此举,乃是为国除害,匡扶正道!尔等休要多管闲事!”
说罢,竟带着人,在一片混乱与叫骂声中,扬长而去。
类似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于京师各处不断上演。
这些游行的士子,仿佛疯了一般,疯狂冲击着每一个讲述《西游记》的场所,他们的行为也愈发暴力,甚至有数名说书的教习,因护着书稿,而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百姓们的怒火,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挑衅与压迫之下,如同地底的熔岩,不断积聚,只待一个爆发的出口。
终于,这一日,导火索被点燃了。
一名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的年轻教习,踉踉跄跄地跑到城南最大的一个市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周围的百姓,泣声哭喊道:“诸位乡亲父老!学生无能!护不住书稿,保不住讲台!”
“那帮天杀的狂生,他们……他们砸了我们的学堂,打了我们的先生,如今更是扬言,要……要冲击京师大学堂,要将林少师为我们穷苦人建立的唯一一所学堂,也给彻底毁掉啊!”
“学生……学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求诸位,求求诸位为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讨一个公道吧!”
这一声悲愤的哭喊,如同一颗火星,瞬间引爆了早已积压到极限的民怨!
“他娘的!这帮读死书的畜生,欺人太甚!”
“连林少师的大学堂都敢冲?他们是要翻天不成!”
“走!跟他们拼了!咱们听书听得好好的,认字认得好好的,凭什么要被他们搅和了!”
“对!保卫京师大学堂!保卫林少师!”
愤怒的火焰,瞬间燎原!卖炊饼的王大哥第一个抄起了自己的擀面杖,振臂一呼:“弟兄们!跟我走!今天非要让那帮狗娘养的,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师!无数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手中拿着的,不再是货物,而是扁担、锄头、擀面杖……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直奔那些游行士子所在的朱雀大街!
当数千名怒火中烧的百姓,将那数百名游行士子团团围住之时,那些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天之骄子”们,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尔……尔等刁民,想要造反不成?”为首的一名士子,还想用往日的威风来恐吓众人,他色厉内荏地喊道,“我等乃是为大奉文脉而奔走,你们……”
“我呸!”一个膀大腰圆的屠夫,直接一口浓痰吐在他脚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文脉?老子不懂什么文脉!老子只知道,林少师办学堂,让我们这些粗人也能认字,听故事!你们这帮狗东西,不让我们过好日子,还他娘的跟老子讲文脉?我讲你老母!”
粗俗不堪的言语,却引来了周围百姓的阵阵叫好!
那帮士子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一个个被骂得是面红耳赤,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他们本就理亏!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名年轻的士子被激怒冲昏了头脑,指着那屠夫尖声骂道:“你……你这不知礼数的屠狗之辈!简直是贱民!”
“贱民”二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百姓们忍耐的极限!
“打!”
“打死这帮眼高于顶的王八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卖炊饼的王大哥一马当先,手中的擀面杖带着风声,狠狠地便朝着那口出狂言的士子头上砸了下去!
“砰!”
“嗷——!”
一声惨叫之后,场面彻底失控!数千名愤怒的百姓,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那数百名士子淹没!
一时间,朱雀大街之上,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那些平日里之乎者也,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此刻被打得是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狼狈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