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亲王冰雪聪明,立刻便领会了陛下的深意。他知道,陛下这是在给他们最后的机会,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若是再执迷不悟,恐怕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心一横,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地说道:“陛下圣明!林大人所言,虽有不当之处,却也点醒了臣。臣年老体衰,德行浅薄,确实不堪再领亲王爵位,食朝廷俸禄。臣弟恳请陛下恩准,辞去恒亲王爵位,以及所有封地、属民,只愿做一安乐富家翁,颐养天年,不再为朝廷添乱!”
他一边说,一边叩首不止,声泪俱下,仿佛真是发自肺腑一般。
宁王、端亲王、安郡王见状,也纷纷反应过来,连忙跪倒在地,争先恐后地说道:
“臣弟宁王,恳请陛下恩准,辞去亲王爵位!”
“臣端郡王,恳请陛下恩准,辞去郡王爵位!”
“臣安郡王,恳请陛下恩准,辞去郡王爵位!”
四位王爷,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伏首请辞。
任天鼎见状,脸上露出了“惊讶”和“不忍”的神色。他连忙起身,亲自上前,想要将他们扶起:“哎呀,四位皇兄这是何苦呢?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你们都是我大奉的柱石,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对你们一向是信任有加,倚重万分。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要辞去爵位?莫非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他这番表演,可谓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恒亲王泣道:“陛下,臣等并非受了委屈,实乃真心实意。臣等才疏学浅,德不配位,久食君禄,已是惶恐不安。如今能够卸下重担,实乃幸事。恳请陛玉成全!”
“是啊,陛下,恳请陛下成全!”其余三王也纷纷附和。
任天鼎连连摆手,叹息道:“皇兄们的心意,朕明白了。但是,这爵位乃是太祖高皇帝所定,岂能轻易更改?再者,你们为国操劳多年,劳苦功高,朕若是准了你们的请辞,岂不是显得朕刻薄寡恩,不能体恤功臣?”
他执意不肯答应。
宁王等人心中虽然明镜似的,知道这不过是走个过场,但也不得不配合着演下去,言辞愈发恳切,态度愈发坚决,大有陛下若不答应,他们便长跪不起的架势。
如此反复推辞了三次之后,任天鼎才终于面露“为难”之色,长叹一声道:“唉,也罢!既然四位皇兄心意已决,朕若再强留,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准了你们的请辞。待朕拟好旨意,昭告天下。只是,你们辞去爵位之后,依旧是朕的皇兄,是我大奉的宗室。朝廷定会厚待你们,保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富贵安康。”
“多谢陛下隆恩!”宁王四人如蒙大赦,再次叩首谢恩。虽然失去了爵位和封地,但至少保全了性命和家族的体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任天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亲自将他们一一扶起,温言道:“四位皇兄不必多礼。你们辞去爵位之后,便先在京师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吧。朕已经命人去操办,将你们在封地的家人亲眷,一并接入京师,也好让你们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将家人接入京师,名为团聚,实为软禁。宁王四人心中明白,却也只能感恩戴德地领受。
就在宁王他们准备告退之际,任天鼎却仿佛不经意般,又轻轻抛出了一句话,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皇兄,你们能够深明大义,主动为朝廷分忧,朕心甚慰。只是……我大奉宗室藩王,并非只有你们四人。其余各地的藩王,有些尚在盛年,有些治下颇有微词,有些……甚至还不如四位皇兄明事理啊。
朕时常为此事忧心,夜不能寐,不知四位皇兄,可有良策,为朕分忧解难?”
此言一出,宁王四人心中猛地一沉,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他们主动开口,将天下所有藩王都拉下水吗?
四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屈辱。
宁王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躬身下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陛下圣明烛照,所虑极是。藩王之制,乃太祖高皇帝所立,意在屏藩王室,拱卫中央。然时移世易,如今交通便利,朝廷政令通达四海,藩王之权过重,反而易生尾大不掉之患,滋生事端,不利于国家长治久安。”
他咬了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臣……臣斗胆以为,为大奉江山社稷万年计,为天下百姓福祉计,也为我等宗室子孙长远安稳计,陛下……当效仿前朝,行……行削藩之策,收拢王权,加强集权,方能使我大奉长盛不衰!”
“臣等附议!”恒亲王、端亲王、安郡王也连忙跟着表态,声音中充满了被迫的决绝。
他们心中清楚,从他们口中说出“削藩”这两个字,无疑是将会被天下所有藩王宗室所唾弃。但事已至此,他们已无力回天,只能选择顺从,以求自保。
任天鼎听完他们的话,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他缓缓点了点头,语气深沉地说道:“嗯,四位皇兄所言,确有道理。此事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朕……会仔细考虑的。”
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说“考虑一下”,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表明了他确实有此意向,又没有显得过于急切,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四位皇兄也劳累了一天,便先回府歇息吧。”任天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臣等告退。”
宁王四人如释重负,又带着满心的复杂情绪,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宁王四人离开御书房后不久,太子任泽鹏和林尘便联袂而至。
当他们踏入御书房时,只见皇帝任天鼎正站在窗边,负手而立。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难以掩饰的喜悦。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陛下。”
太子与林尘躬身行礼。
“嗯,泽鹏,林尘,你们来了,快坐。”
任天鼎转过身,脸上笑容满面,与方才面对宁王四人时的沉稳威严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