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恰似天河决堤,倾盆而下的雨水疯狂地砸落在洛阳城郊,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淹没在这无尽的水幕之中。
桥面与滩涂早已被汹涌的水流连成一片浑茫水泽,分不清彼此。
数千名丐帮弟子密密麻麻地挤在断桥残垣与泥泞浅滩之间,那场面,犹如困兽被围,拥挤而又慌乱。
就在此时,萧峰那一声“段乔,站起来”,宛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震得他们心神俱裂。
只见萧峰竟默许了康敏母子的哀求,这一幕,让丐帮弟子们的喉头齐齐涌上一股腥甜的绝望。
在他们眼中,萧峰,这位被视作天下第一魔头的存在,他的每一个决断,都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宣判,此刻,更像是比这冰冷暴雨还要刺骨的死亡预告。
“人的名树的影”,萧峰“嗜杀成性”的名号,早已经如同厉鬼勾魂,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令人闻风丧胆。
江湖中人皆知,与他为敌者,下场凄惨。
除了素有大众武林第一公子之称的慕容复,凭借着过人的机谋与手段,尚能够与之周旋一二,侥幸逃出生天。
而其余之人,无一能在萧峰手底下活着离开,皆成为了他赫赫凶名之下的亡魂。
此刻,雨幕中那道玄色背影,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巍峨山峰,立如铁石,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与霸气。
他腰间的铜链随着身体的轻微动作,发出清脆的轻响,在丐帮弟子听来,却仿佛是那索命的丧钟,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他们脆弱的神经,预示着死亡的步步逼近,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之中。
恐惧像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催生出千百种形态: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不少年迈的乞丐,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那积满雨水的地面上。
他们那双历经岁月沧桑、布满皲裂口子的手掌,下意识地死死抠住桥边的石头,指缝间甚至挤出丝丝泥水。
他们浑浊的眼珠向上翻白,直勾勾地望着雨幕弥漫的天空,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艰难地念诵着丐帮祖师爷的名号,仿佛那是他们在这绝境之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们佝偻的背脊,无情地灌进那满是破洞的麻袋,可他们却连挣扎的力气都丧失殆尽,只是本能地将脖颈缩得更低,就好像一只受惊的乌龟,妄图把自己深深埋进泥里,听天由命地等死。
而绝大部分年轻力壮的丐帮弟子,在这极度恐惧的驱使下,突然爆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的喊叫。
他们完全慌了神,也顾不上辨别方向,一个个拎起手中的打狗棒,便朝着雨幕深处没命地冲去。
其中一名弟子,不慎被泥坑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尖锐的碎石上,顿时迸出血花,殷红的鲜血瞬间在泥水中晕染开来。
然而,此刻的他,早已被恐惧占据了全部心神,连疼痛都顾不上,手脚并用,狼狈地从泥水中爬起来,继续不顾一切地奔逃。
他边跑边紧张地回头张望,瞧见身后还有数百个同伴也在夺命狂奔,心里便涌起一丝侥幸,想着“反正这么多人垫后”,于是脚底更使劲,跑得愈发疯狂。
飞溅起来的泥水,如同一团团泥雾,糊满了他的脸,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心想要逃离这可怕的“死亡之地”。
角落里数百名丐帮弟子挤在断壁残垣下,破烂的打狗棒被攥得吱呀作响。
为首的老乞丐左眼蒙着块血污的布条,只剩右眼通红如炬,突然将竹棒狠狠砸向桥墩——
干裂的指节崩开血口,雨水混着血珠溅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他咧开缺了半颗牙的嘴嘶吼,唾沫星子混着雨水甩出老远:
“萧峰!你这吃里扒外的贼!当年你受丐帮恩惠,学会了降龙十八掌,今日竟为毒妇折腰?!”
他身旁的少年弟子不过十五六岁,蓝布褂子早被撕成碎条,肩头还插着半截断箭。
此刻他抖着腿拔出箭簇,血窟窿里涌出的红水顺着箭杆滴在泥地上,却突然举着带血的箭尖指向雨幕中的背影,破锣般的嗓子喊得嘶哑:
“全冠清帮主待你不薄!康敏那毒妇指甲缝里都淌着坏水,你瞎了眼吗!”
话音未落便被狂风呛得咳嗽,咳出的血沫糊在下巴上,却还踉跄着往前扑了半步。
右侧三个缠着绑腿的汉子并肩站着,其中一人突然扯开满是补丁的衣襟,露出胸口烙铁烫的丐帮图腾,那疤痕在雨中泛着青白:
“姓萧的!你瞧瞧这印记!当年入帮时咱发过誓,要为丐帮抛头颅洒热血——可不是为你这魔头当陪葬!”
他边骂边解下腰间酒葫芦,狠狠摔在地上砸个粉碎,碎陶片扎进泥里,
“你护着害死长老的毒妇,就是背叛丐帮!我等便是化作厉鬼,也得拽你下地狱!”
更远处有个瘸腿的老叫花,拄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拐杖头在石板上敲出“咚咚”闷响:
“江湖人都说辽帝萧峰义薄云天,呸!我看你是被康敏那狐狸精迷了心窍!全冠清帮主尸骨未寒,你就替凶手撑腰,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他越骂越激动,瘸腿一软跪在水里,却仍扬着脖子吼,雨水灌进嘴里也不管,“我丐帮弟子就算死,也死得像条汉子,不像你——披着英雄皮的恶鬼!”
叫骂声此起彼伏,有人把破碗砸向萧峰,有人撕扯着头发在泥里打滚,有人用头撞向桥柱。
那个蒙眼的老乞丐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染红了胸前的麻袋,却还在喊:
“弟兄们听着!这魔头今日保康敏,明日就能屠尽丐帮!与其跪着死,不如骂着亡——让天下人都知道,萧峰是个背信弃义的畜生!”
话音落时,他身后的少年弟子已哭得满脸是泪,却仍攥紧拳头跟着吼,雨水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嘴唇冻得发紫却不肯闭上骂人的嘴。
暴雨卷着泥腥气扑来,桥洞下突然钻出个披头散发的女乞丐。
她敞着的衣襟下露出半截红肿的胳膊,显然刚挨过打,此刻却把怀里揣着的半块霉饼狠狠砸向雨幕:
“萧峰!你忘了当年在丐帮,是谁把仅剩的窝头塞给你?如今你护着毒妇,可还记得丐帮弟子拿你当兄弟!”
她边骂边解开发髻,乱发如蛇般缠在脸上,指甲狠狠抓向自己胳膊上的旧疤,
“这伤是替你挡刀留的,今日就算剜下来还给你,也不跟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同流合污!”
石堆后跳出个瘦骨嶙峋的汉子,肩头扛着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打狗棒。
他缺了只耳朵,剩下的耳朵上挂着枚草绳穿的铜钱,此刻铜钱被雨水打得叮当作响,他却猛地将棒头戳进泥里:
“姓萧的!你可知全冠清帮主昨晚还在替你辩解?说你虽身世成谜,却从未负过丐帮——
现在看看!你护着杀他的凶手,跟亲手捅他刀子有什么两样!”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扯开裤腿,露出小腿上狰狞的刀疤,“这是陪你打西夏人时留下的!今日就当我瞎了眼,错认了你这魔头!”
堤岸下蜷缩着个老叫花,怀里搂着个破瓦罐。
他颤巍巍揭开罐盖,里面竟躺着半枚令牌,正是丐帮长老信物。
雨水滴在令牌的“丐”字上,他突然将瓦罐狠狠掼在石头上,碎片溅得满身都是:
“萧峰!这令牌我不要了!当年汪帮主传下的侠义道,到你手里全成了狗屁!康敏那毒妇用美色勾你,你就忘了丐帮几百条人命?
我就是死,也要吐你一脸唾沫!”
他说着便扑到泥水里,抓起一把混着草屑的泥浆,用尽全身力气往萧峰方向甩,泥浆在半空散成血污般的雾,落进积水时砸出浑浊的涟漪。
桥栏边蹲着个少年,怀里紧紧抱着根竹笛——那是他入帮时全冠清送的。
此刻竹笛被雨水泡得发胀,他却突然举起笛子指向萧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全冠清帮主说过要带我们重振丐帮!现在你萧峰却为了个毒妇把弟兄们往死路上推!
全冠清帮主就算有千般不是,也不该被康敏害死!
你要是护着她,就是把丐帮的脸踩在泥里!”
他越说越哽咽,突然将竹笛狠狠折成两段,断口划破嘴唇,鲜血混着雨水流进嘴里,
“这笛子我不要了!从今往后,你萧峰是魔是鬼,都与我无关!”
骂声里夹杂着哭嚎与器物碎裂的声响,有个断了胳膊的乞丐咬着牙往自己残存的袖管里塞石子,有人把讨饭用的破碗扣在头上,有人对着萧峰的背影狠狠啐了口血水。
那个女乞丐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被烙铁烫出的丐帮图腾,疤痕在雨中泛着诡异的红:
“弟兄们听着!今日就算死,也要让这魔头知道——丐帮弟子的血,不是这么好流的!”
她的吼声被狂风撕碎,却让周围十几个乞丐红了眼,纷纷解下腰间的破布带,缠在手上当武器,雨水顺着他们颤抖的指尖滴落,在泥地里砸出密密麻麻的血点。
还有数十名丐帮高级弟子对视一眼,突然从怀中掏出帮中秘传的毒砂珠与短刃,嘶哑着嗓子吼:“弟兄们!横竖是死,不如拼了!”
他们带头冲向萧峰,身后竟有千余名弟子响应,有人举着烧火棍,有人攥着半块砖头,泥浆在他们脚下飞溅,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绝望的狠劲,像是要用血肉之躯撞开那道不可战胜的身影。
雨幕中,数千人形态各异的挣扎被拉成模糊的剪影。
有人尿了裤子却浑然不觉,有人偷偷解下腰间的干粮袋塞进石缝,有人对着南方老家的方向磕了个头。
而萧峰始终背对他们,只有腰间酒葫芦在雨中轻晃,那抹玄色身影如同镇压狂涛的孤峰,任由身后的恐惧、怒骂与冲锋化作徒劳的雨沫,在他周身碎成齑粉。
暴雨如注,断桥残垣间,数百名丐帮弟子嘶吼着冲锋的声浪撞破雨幕。
康敏下意识攥紧了段乔的手腕,素纱裙摆被泥水浸得沉甸甸,指尖却因恐惧而发凉——
那些红着眼举着兵器冲来的乞丐,脸上是同归于尽的疯狂,黑压压的人潮在雨幕中像一片扑向火焰的飞蛾,纵然明知是死,也带着毁天灭地的狠劲。
段乔喉头滚动,锦袍下的身体止不住发颤。
他看见有人举着烧火棍砸来,有人扬着毒砂珠扑近,更有甚者解下腰间绑腿上的匕首,刀刃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方才还跪在泥里哀求的少年,此刻指甲几乎嵌进萧峰的衣袖:“师尊!他们……他们冲过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抖,却仍强撑着想去拽萧峰的手臂,目光扫过冲在最前的老乞丐,那乞丐额角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眼神像要把人活吞。
康敏猛地拽住段乔,湿发贴在脸颊上,眼尾的朱砂痣被雨水晕染开,宛如滴血。
她望着萧峰负手而立的背影,忽然怕他一时心慈——
这魔头虽嗜杀,却曾因“师徒名分”救下段乔,万一他此刻犹豫……女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顾不得形象地往前踉跄半步,素纱紧贴的胸口因急促呼吸而起伏:
“萧大爷!”
她的声音被风雨撕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他们要伤您!快……快动手啊!”
话音未落,冲在最前的老乞丐已甩出一把毒砂,黑红色的粉末在雨幕中划出弧线。
段乔瞳孔骤缩,下意识将康敏往身后拉,自己却挡在她身前,喉间迸出破音的喊:“师尊小心!”
而康敏看着那片毒砂即将触及萧峰背影,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指尖抖得厉害,竟一把抓住萧峰腰间的铜链,像抓住救命稻草:“萧大爷!您快动手啊……”
“别怕。”萧峰的声音低沉如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暴雨在萧峰掌力翻涌的刹那骤然凝滞。
他甚至未回头,玄色衣袖随腕间翻转扬起,周遭三尺内的雨幕竟逆卷成银白色的漩涡。
下一刻,掌心腾起的真气如火山迸发,将漫天雨珠催成凛冽暗器——每一滴水珠都裹着摧金裂石的内劲,化作无形锥刺穿透雨幕。
“噗——噗——”
细密的破风声里,前排举着毒砂珠的老乞丐刚扬起手,眉心间已沁出一点血珠,瞳孔骤缩着倒在泥水里;
那个瘸腿骂街的叫花还在嘶吼,后颈突然溅开血花,半截舌头含在嘴里便没了声息;
远处奔逃的年轻弟子跑出二十余丈,后背猛地炸开一团血雾,身体像被无形巨锤砸中,扑在泥滩里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
……
无论是闭目等死的佝偻身影,还是红着眼冲锋的狂怒面容,亦或是边跑边回头的惊惶侧脸,在真气裹挟的雨珠面前,皆如纸糊般脆弱。
数千名丐帮弟子的叫骂与哭喊,在掌风落下的瞬间被齐刷刷掐断。
血花混着雨水从半空溅落,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猩红骤雨。
有人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僵在原地,眉心的水珠还未滴落;
有人刚把打狗棒举起,手腕便被洞穿,竹棒“哐当”落地时,主人已直挺挺栽进泥坑;
更远处蜷缩在石缝里的老乞丐,怀里的破瓦罐还在晃悠,额头却多了个指节大的血洞,浑浊的眼珠瞪着雨空,至死都保持着骂人的口型……
……
……
段乔僵在原地,指尖还勾着萧峰的衣角,瞳孔里映着漫天血雨,喉间像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
方才还在他脚边挣扎的乞丐,此刻横七竖八地倒在积水里,断肢与兵器散落得到处都是,泥地上迅速汇成蜿蜒的血河,顺着桥面缝隙流向滩涂。
康敏抓着铜链的手猛地松开,素纱裙摆被溅上几点血沫,她望着那片瞬间死寂的人潮,眼尾的朱砂痣在血色映衬下愈发妖异,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方才还恐惧于人海冲锋,此刻却被这掌灭千军的威势震得魂飞魄散。
男人背影在雨幕中如魔神降世,周身弥漫的血腥气混着雨水,让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嗜杀魔头”四个字的分量。
雨水依旧滂沱,却再无半分人声。
只有萧峰腰间的酒葫芦在雨中轻晃,铜链垂落的水珠滴在段乔颤抖的手背上,滚烫如血。
段乔缓缓低下头,看着母亲裙摆上的血点,又望向远处漂浮在积水中的丐帮令牌。
他忽然觉得方才哀求时磕破的额头一阵剧痛,而掌心里攥着的萧峰裤腿,此刻也浸满了雨水与……说不出的寒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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