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洛阳城的青瓦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全冠清足尖轻点飞檐,玄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暴雨冲刷着他苍白的脸,却掩不住眼底的焦灼。
他身形掠过坊市,落地时靴底在青石板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带起的劲风将街边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段乔所居的小院透出昏黄烛光,全冠清猛地撞开雕花木门,门板重重砸在墙上发出闷响。
屋内,红木圆桌旁,段乔正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鲈鱼。
康敏手中的汤勺“当啷”坠地,溅起的热汤在锦缎裙裾上烫出深色痕迹。
全冠清猛地抓住段乔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凸起。
他喘着粗气,将段乔抵在墙上,眼神里满是焦虑与急迫:
“段乔!
你听好了!
你是萧峰弟子的事情暴露了!
丐帮这次是铁了心要取你性命,三十六路杀招已经布下,明日一早便会动手!”
他转头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的康敏,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段乔,你若执意留下,只会连累你母亲!
她一介女流,如何能在这场腥风血雨中保全自己?”
段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猛地挥开全冠清的手,动作利落而充满力量。
“连累?”
他眼神中满是不屑,
“我看是你怕被我连累吧,全冠清!
少在这里假惺惺!”
他双手抱胸,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全冠清,
“你不过是忌惮丐帮,怕因为我丢了你的帮主之位!”
全冠清被这话刺得心头一颤,却还是强压下怒火,又向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段乔脸上:
“随你怎么想!
但你若不想你母亲因你而死,就立刻给我走!
现在就走!”
全冠清声音低沉而狠厉,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以为凭你这点功夫,就能与整个丐帮抗衡?
别拿你母亲的性命开玩笑!”
康敏见状,慌忙冲上前挡在段乔身前,眼神里满是警惕:
“冠清,你别逼乔儿!”
她紧紧拉着儿子的手臂,像是护崽的母兽,
“他是我的儿子,要死我们母子一起死!”
全冠清看着康敏决绝的眼神,只觉一阵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稍稍缓和,却依然坚定:
“敏妹,你冷静点!
乔儿武功高强,尚有一线生机。
可你不会武功,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你难道想看着他为了保护你,死在丐帮的刀下吗?”
他的目光在康敏和段乔之间来回扫视,“听我的,让乔儿先走!
敏儿你留下来,还是丐帮帮主夫人!
我会保护好你的”
却见段乔倚在椅背上轻笑,指尖把玩着一把玉箸,眼尾与康敏如出一辙的丹凤眼中满是轻蔑。
“就凭那帮老叫花子?”
段乔嗤笑,袖中忽地甩出一道银光,精准钉入全冠清耳畔的立柱,
“你这脓包帮主,若不是看在母亲面上……”
话音未落,康敏已扑到他身前,指尖死死揪住他衣襟:
“乔儿快走!咱们一起往辽国去,找你师傅萧峰!”
“母亲!”
段乔反手握住母亲颤抖的手,剑眉微扬,
“前路凶险,您不会武功……”
“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康敏转身时,全冠清伸手欲拉,却被她厌恶地甩开。
她眼神冰冷如霜,金步摇随着动作剧烈晃动:
“全冠清,这些年我不过是借你的身份立足。
我根本不爱你!
如今乔儿有难,我自然要与他生死相随!”
全冠清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半步,喉间泛起腥甜。
他望着康敏决绝的侧脸——
那曾在紫藤花架下对他浅笑的面容,此刻却比刀剑更锋利。
“敏妹,你根本走不出洛阳!”
他嘶哑着嗓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丐帮眼线遍布天下,唯有我能护你周全!”
“护我?”
康敏冷笑,抓起桌上匕首抵住咽喉,
“你若阻拦,我现在便死在你面前!”
段乔剑眉紧蹙,将母亲护在身后,长剑出鞘发出龙吟:
“全冠清,赶紧滚!要不然我杀了你!”
雨声轰鸣中,全冠清看着康敏眼底燃烧的疯狂,忽然泄了气。
他颤抖着摸出怀中布防图,扔向段乔:“出城的密道在我卧室大床之下……”
全冠清话未说完,康敏已拽着儿子冲进雨幕。
……
雨幕如帘,将小院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段乔和康敏刚冲出门口,刺骨的寒意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
昏暗的天色下,密密麻麻的丐帮弟子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火把在雨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们脸上森冷的杀意。
此刻刀光剑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为首的传功长老宋长老手持龙头竹杖,不紧不慢地从阴影中走出。
他雪白的长须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浑浊的眼珠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笑容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段乔,康敏,你们以为还能逃得掉吗?”
宋长老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在雨夜中回荡,如同催命的符咒。
康敏吓得花容失色,一声惊叫脱口而出,娇弱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往段乔身后躲去。
她的金步摇在慌乱中歪斜,锦缎裙裾沾满了泥水,再也不复往日的优雅与从容。
全冠清听到康敏的惊叫声,心中一紧,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院外。
全冠清看到院外密密麻麻的丐帮弟子,火把的光芒在雨幕中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投射在潮湿的地面上,宛如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
为首的宋长老手持龙头竹杖,脸上挂着得意的狞笑,那眼神中满是对他的轻蔑与挑衅。
全冠清心中顿时一沉,他知道,今天这场冲突已经无法避免,而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整个丐帮的怒火。
但当他感受到身后康敏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躯时,心中的畏惧瞬间被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腰间的打狗棒,金属与皮革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清晰。
尽管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让他行动颇为不便。
但全冠清的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眼神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全冠清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四周的丐帮弟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无比坚定:
“宋长老,有什么事冲我来!放了康敏和段乔!”
他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宋长老闻言,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笑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阴森。
“全冠清,你身为丐帮帮主,却包庇萧峰余孽,该当何罪?
今日,谁也别想逃!”
宋长老猛地一挥龙头竹杖,周围的丐帮弟子如恶狼般围了上来,刀光剑影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全冠清握紧打狗棒,将康敏和段乔护在身后,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但只要能让康敏和段乔平安离开,一切都是值得的。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混着汗水一同流下,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眼前的敌人和身后的爱人与她的儿子。
全冠清将打狗棒横在胸前,雨水顺着棒身的铁蒺藜往下淌,在青砖上洇出暗红水痕。
他怒目圆睁,脖颈青筋暴起,震耳欲聋的吼声混着惊雷炸响:
“都给我退下!
你们竟然敢背叛本帮主!”
全冠清毕竟当了多年的帮主,还是有一点威严的。
前排举火把的弟子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火把晃动间,将他半边染成猩红。
此时上千双丐帮弟子的眼睛盯着这位素来温和的帮主,握着兵器的手微微发抖。
他们面面相觑,手中的钢刀、竹棒在雨中微微晃动,不知该进该退。
雨滴砸在兵器上的“叮叮”声,混着粗重的喘息,让气氛愈发压抑。
“退下?”
宋长老拄着龙头竹杖冷笑,雪白长须被雨水黏在皱纹里,活像只盘踞的老蜘蛛,
“全冠清,你勾结契丹、私通萧峰的罪状,今日便要清算!”
他话音未落,其余七位长老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手中的长老令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掌钵龙头一脚踢开脚边的破酒坛,泥浆溅上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
“上个月城南契丹铁匠铺失窃,那些大宋炼铁秘术的图纸,可都在你书房暗格里找到的!
说!
是不是你这个契丹走狗在卖国?”
他的吼声惊得屋檐积水哗啦啦落下,浇在众人头上。
净衣派长老摇着绘有“降龙伏虎”的折扇,阴恻恻开口:
“康敏这个狐狸精的私生子,分明是萧峰的种!”
他刻意拖长尾音,眼神扫过康敏煞白却依旧美艳的脸,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咱们念你可能是被康敏妖女蒙蔽,才留你帮主之位。
可如今你给萧峰之子通风报信,还敢挡在逆徒身前,当真是连廉耻都不要了!”
雨幕中,净衣派长老字字如刀的污蔑却在段乔耳中化作惊雷。
全冠清身后的段乔握着剑柄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出青白,掌心沁出的血珠顺着剑纹蜿蜒而下,竟比雨水更滚烫。
他死死盯着长老那张开合的嘴,所有污言秽语都成了嗡嗡作响的背景音,唯有“萧峰之子”四个字在脑海中炸开!
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混沌——这正是他日夜渴求的身份!
段乔只觉热血直冲头顶,眼前浮现出雁门关外萧峰披风猎猎的身影,仿佛看见自己站在同样的高度,受江湖敬仰。
他唇角不受控地扬起,露出癫狂的笑意,这突如其来的狂喜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扶住身旁的石柱。
粗糙的纹理硌得掌心生疼,却更让他坚信这不是梦境。
“母亲!”
段乔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希望,雨水顺着下颌滴落,混着笑出的泪花。
他迫切地想从康敏眼中得到印证,那眼神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康敏却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金步摇在剧烈晃动中叮当作响。
她看着儿子眼中疯狂的期待,心如刀绞,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伸手想触碰却又无力地垂下。
母子连心,康敏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想的是什么。
“乔儿,不是他说的那样......”
康敏悲切地摇头,发间珠翠随着动作乱颤,泪水混着雨水冲刷下脸上的脂粉,露出眼底深深的恐惧与哀伤。
段乔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母亲绝望的神情,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胸腔里空荡荡的寒意蔓延开来。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腥甜的血味,终于明白这不过是敌人的污蔑。
那刚刚触手可及的荣耀与梦想,此刻化作尖锐的冰棱,狠狠扎进心脏。
他握紧长剑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失落,雨水模糊了视线,却冲不走满心的酸涩与不甘。
场中执法长老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三道狰狞爪痕:
“这是当年萧峰留下的!
你护着他的孽种,就是和整个丐帮作对!”
他的木棒重重杵在地上,溅起的泥水糊在全冠清靴面上,“今日便要废了你这叛徒帮主之位!”
掌棒龙头猛地挥鞭,铁鞭如毒蛇般抽在青石地面,炸开一串火星:
“全冠清!你私放萧峰余孽,纵容康敏这妖妇秽乱后院,当真以为帮规是儿戏?!
当年汪帮主定下的规矩,背叛者当受‘万蚁噬心’之刑,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他脖颈青筋暴起,鞭梢直指全冠清面门,溅起的泥点糊在康敏脸上。
传信长老摇晃着腰间铜铃,铃声混着雨声格外刺耳:
“康敏这毒妇,勾引帮主、私通外敌,早该浸猪笼!”
他掏出张皱巴巴的密报甩在地上,
“上个月她与辽国细作接头的证据俱在,今日便是清算之时!”
话音未落,几名女弟子举着浸油麻绳围拢上来,麻绳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至于你这孽种!”
宋长老突然转向段乔,龙头竹杖重重杵地,杖头铁环哗啦作响,
“偷学降龙绝学,妄图颠覆武林!”他苍老的声音里满是阴毒,
“当年萧峰血洗我大宋武林,今日便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你就给我父债子偿吧!”
随着他手势,二十余名弟子迅速结阵,打狗棒交错成网,将三人死死困在中央。
刑堂堂主脖颈铁链哗啦作响,晃着判官笔狞笑道:
“全冠清,你可知这笔杆上刻的三百零七个名字?
全是我丐帮折在萧峰手里的好兄弟!”
他笔尖突然抵住全冠清咽喉,
“今日,我便要在杆上添上‘叛国贼’三个字!”
他身后,弟子们抬出钉满倒刺的囚笼,铁刺在火把下泛着幽幽蓝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