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欣听到陈安奚牙关发出了咔的一声，接着磨牙声转了一圈，最后从他口中蹦出来一句咬牙切齿的话。
“没有，行吧，那就算我姐自作多情。啊，那就算是好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你一个大男人也忍心把她丢进盛京这种到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堆里？”
云天奇张口要解释。
他面上有些着急，急到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坏了自己的规矩。
陈安奚忽然直接截断了他，说：“别跟我讲道理，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反正我舍不得。”
尤乾陵忽然想起了生辰宴时，朱明礼提起过，要给三姐说亲的事。当时他就生出了一种突兀的感觉。
朱明礼从不过问尤府的事，突然提到三姐婚事也太刻意了。
现在想来，八成三姐的事只是顺带，应氏是着急想给太子找可靠的太子妃了。
西南侯啊……那不就是应氏最理想的选择？
这念头一起来，事情可真不得了。太子要是搭上了西南侯，那他平南郡王手中的牌就直接废去了大半，日后日子就难过了。
难怪应氏这一手明摆着对朱明礼来说是个威胁，他也没反对。
“不说别的，这门亲事本王也反对。”尤乾陵不紧不慢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说，“于公于私都不行。”
陈安奚给尤乾陵这番话说高兴了。
“那行，站我这边又多了一个了。云天奇你赶紧滚吧，看到你就碍眼。”
云天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嘟囔一句。
“……侯爷有吩咐过，您不回去，我也回不去。”
陈安奚道：“别赖我，你是朝廷的御史，不是我西南郡的御史。我爹的话管不了你。”
云天奇面上冷汗都给陈安奚说出来了。
闫欣原先听到云天奇竟然和云家关系不大时有些失望，觉得这趟横竖是要白跑了。这一小会见他被尤乾陵和小侯爷两人戏耍到无地自容的地步太过可怜了，心想要不趁机套下关系，说不定能帮着牵线找云家的人套话。
“云大人，能劳烦您去楼下找掌柜要点水上来吗？多了你们，原先准备的水不够了。茶点也不够了。”
小侯爷愣了下，看看自己面目的茶杯，说：“对哦，你快去。”
云天奇默不吭声地拱手，退了出去。
闫欣小声和尤乾陵说：“我也出去一下。”
尤乾陵回头伸手将她拽回来，问：“人家是御史，有些话不能问太多。”
闫欣原想着是要尽全力去榨干云天奇，听尤乾陵这么一说，便道：“我有分寸。”
尤乾陵这才松手让她离开。
小侯爷等她出去了，才问：“哪来的小娘子，眼神有点野呢，我喜欢。”
尤乾陵道：“喜欢也不能给。我劝你别动什么歪脑子，她身份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你家现在情况也不太乐观。”
小侯爷翘着嘴，半晌后笑了起来，说：“想那么多做什么，能护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足够了。”
尤乾陵嘲弄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内敛。”
小侯爷探手过来要拉他，说：“又损我。你这个哥怎么当的？回头我要跟我爹和我哥告状说你见面就欺负我。小时候还没欺负够吗你。”
尤乾陵拍开他的爪子，说：“我这个哥怎么当的不用你多嘴。岚的事……我先跟你通个气，倘若上面真有这个意思，怕是不容易推。还得想个更好的法子。”
“动脑的事我不行，”小侯爷认命得很快，“打架办事我行。哥你看着办。对了，我上回在东宫见到三姐姐了，她还是那么美。在盛京会不会很不安全，改明儿我带她回西南吧。”
尤乾陵哼笑说：“我还没死呢。谁不要命了尽管来。”
闫欣跟着云天奇出了隔间。下楼后，便和云天奇一块儿站在柜台面前。云天奇似乎心事重重，一边看贴子一边走神，听到掌柜恭恭敬敬和闫欣说话，才看她。
他愣了下，慌道：“啊，我下来太久了吗？”
闫欣示意掌柜自己忙去，不用在这招呼他们，说：“没，我是跟着大人下来的。”
云天奇松了口气，玩笑说：“郡王爷还是和从前一样压迫力十足，我都不敢看他的脸。”
这倒是实话，尤乾陵那张脸除了过分好看之外，也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慑力。定力差点的人确实扛不住他的眼神。
“云家世家出来的人也会怕郡王爷吗？”闫欣拿笔在点单上圈了几样尤乾陵喜欢的茶点。
云天奇道：“云家人也不过是凡胎，哪能和天家比。”
闫欣脑子里想着要如何在尤乾陵要求的范围内提出自己的问题，云天奇忽然先开了口，说：“原本我邀的是尤指挥使，怎会是郡王爷来了？”
闫欣道：“遇上了的点事，大人脱不开身。”
云天奇见她回得相当隐晦，追问道：“何事指挥使大人能办，郡王爷不能办了？”
“大魏的御史都像您这样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吗？”闫欣说，“告诉你也无妨，但相对的，你也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云天奇这下犹豫住了。
闫欣跟了一句：“这事兴许你们过两天也就知道了。”
云天奇笑了笑，说：“你专门挑这个时候跟我下来，是奉了郡王爷之命吧。问吧，全当是我这回失礼的赔罪。”
算不算赔罪对闫欣来说无所谓，她倒是觉得面前的人很奇怪，好像做什么事都得找个正当理由才行。
“这事和我们指挥使大人为何没来也有点关系。”闫欣说，“中宫那位娘娘好像和云家有点牵扯吧。”
“我能问下那位和中宫娘娘有过婚约的云大人是哪位吗？”
云天奇对闫欣问出了这个问题很意外，他盯了闫欣好一会，说：“那是我小叔。现在在西南郡。不过他和云家也没关系了，我能问你们为何要找他吗？”
闫欣也不避讳，说：“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云天奇叹气，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叔情深意重，最后还是抵不过权势操控而已。”
这概括得好简单，闫欣问：“能具体些吗？”
云天奇轻咳了一声，刻意压低了声说道：“那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你知道吗？”
闫欣道：“可是那起应家撞死了云家一位外家子弟的事？指挥使大人家的夫人是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大致的来龙去脉我们知道一些。”
云天奇明白地点头，继续说：“其实也大差不差，你们不知道的大概是为何中宫娘娘忽然放弃我小叔，嫁给当时最不被看好的七皇子，对吧。”
不愧是当了御史的人，知道的很多。
闫欣说：“中宫娘娘的性子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决定之人。我们想着应当背后有我们不知道的外力主导了这件事。”
云天奇讶异地看这个侍卫装扮的人，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要说外力主导也没错。前朝那段时候异常混乱，我们云家虽然是世家，但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无法避免在混乱中站队。”
“我们当时选的是长公主，”他失笑说，“以长公主的名望，即便她离开了六年了，云家也会毫不犹豫选她的。”
“可惜的是，我们想，不代表长公主想。那时候不知怎么回事，长公主忽然间作风变得谨慎，拒绝了朝中许多人的归顺。她身边除了几个一直都站在她身后的朝中老臣之外。已经没几个人了。”
“后来有一天七皇子找上了云家，他说，云家可以站他这边。那么日后云家想要什么，他都可以为云家实现。”
端看现在云家的地位，朱明礼确实为他实现了。
闫欣问道：“包括让云家放弃应家这门婚事？”
云天奇点头。
“这只是其中之一。因为从云家点下头开始，就等于受七皇子操控了。”
操控两字让闫欣打了个激灵。竟然不是驱使……
“那大人和您的小叔是因为这件事离开的云家？”
云天奇回道：“我小叔是，我虽然最初也是。但最后也不得不进了这个官场。人一旦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就会身不由己去做一些自己都很厌恶的事。”
事情说到这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核实的问题。闫欣接着将三小姐在宫里遇到的事，以及为何想要问中宫娘娘当年和云家那点事的理由粗浅地说了一遍。
隐去长公主大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