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虑自然是留手了的,刘暮舟其实没受什么伤,方才曹画给的丹药,只是寻常药丸子而已。
方才齐尚在远处观望,刘暮舟施展雷池之时,他就知道楼主所言不假。他的确接得住刘暮舟方才雷池一剑,可要是刘暮舟还用出符箓阵法甚至武道修为来拼死缠斗,结果会是他死,刘暮舟重伤。
此刻曹琴瞬身而来,笑着拍了拍齐尚肩膀,而后轻声道:“你未必比他差,只是常在扶摇楼,所以虽然年岁大些,却还是少了他走南闯北的阅历。人一定不能自视过高,记住一句话,不服高人有罪。”
这次齐尚是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叹道:“昨夜景齐师叔说刘暮舟十四岁被迫离乡,此时再一想,我十四岁时,还跟在师父身后埋怨师父不给我好吃的呢。”
曹琴眨了眨眼,又道:“我也跟曹同打听了一下钟离沁跟刘暮舟的故事,有兴趣听听吗?不是拦着你喜欢谁,就问问你若是设身处地在刘暮舟的位置上,你敢不敢做他做过的事。”
齐尚笑道:“师父这么说,我当然要听一听了。”
这边故事才开始,有个被黑犬驮着赶来的姑娘也竖起耳朵停在了一侧。刚刚赶来的曹骏眉与豆青蒿也各自摘了一朵云将其揉成板凳模样,悄悄坐在了曹琴身后。
而此时,刘暮舟拿出水烟壶猛吸了一口烟,而后望向曹画:“前辈,不用半个时辰的。”
曹画闻言一笑:“看你这俊俏模样,还真不忍心揍你。”
刘暮舟干笑一声:“那咱算了?”
曹画撇嘴道:“想得美,我二百大钱呢!”
说罢,曹画将手掌搭在腰间长剑之上,大拇指微微推动剑柄使得长剑出鞘几分。
刘暮舟疑惑之际,天地已然变色。
猛然抬头,只见曹画已然参天之高,只抬脚而已,对刘暮舟来说仿佛是天塌了下来!
刘暮舟嘴角一扯,全力御剑想要逃出这脚掌,可飞出去没多远,却被一只如山脉延绵的巨虫拦住去路!
定睛一看,那他娘的是蚯蚓啊!
再一转头,刘暮舟这才发现,他以为的参天大树只是山中野草而已!
“这不是扶摇楼的风?”
曹画微微一笑:“谁说扶摇楼剑修只能修习风属呢?在我剑下,天地如画,随心而动。”
不得已,刘暮舟只得全力递出一道剑气,却被那蚯蚓微微侧头便掀翻出去。
那只大脚,也才此刻落下!
刘暮舟嘴角抽搐,只得将雷池化作一剑,朝着上方递出。
可自身雷霆触碰到脚底板时,却被轻而易举的踩碎。
轰然一声,刘暮舟只觉得自己连同地面一起下沉千丈有余。
此刻曹画笑盈盈问道:“我这一剑,如何呀?你杀力高虽好,用不出却没辙呀!”
刘暮舟深吸了一口气,本想着起身呢,可眼前突然一阵恍惚,这才发觉自己压根儿就没动。
而曹画,则是笑盈盈站在远处,询问道:“学会了吗?”
刘暮舟深吸了一口气,回想方才,那绝不是幻术!可他又说不出来这是什么,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学个屁。
他只得干笑一声,摇头道:“没看明白。”
曹画眨了眨眼,“再来一次?”
刘暮舟赶忙摆手,“别别别,我还是自己领悟吧。”
曹画点头道:“那就行。”
说罢,她一转头,问道:“我完了,这次没受伤,不用搭丹药,轮到谁了?”
话音刚落,数百道剑光自西边穿梭而来,然后在刘暮舟一丈之外汇聚,刘暮舟就看着一双腿先出现,在剑光汇聚之时,逐渐变成了个拄着拐杖的黑衣人。这人双眼蒙着黑布,看样子是个盲人。
罗季虽然看不见,但正对着刘暮舟,淡淡然开口:“我是个瞎子。”
刘暮舟点头道:“看出来了。”
罗季又道:“我没佩剑。”
刘暮舟再次点头:“也看出来了。”
罗季嗯了一声,而后问道:“那我也教你一剑?”
刘暮舟无奈道:“我能选吗?”
罗季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是不行。”
刘暮舟长叹一声:“那就来吧。”
结果罗季提起拐杖捅了捅鼻孔,而后言道:“往后退退,退十里吧。”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刘暮舟还是瞬身往后退了十里,而后问道:“然后呢?”
罗季还在掏鼻孔,边掏边说道:“我的剑,跟别人的不一样,你要能学来,我给你磕一个。”
刘暮舟赶忙摇头:“那倒不至于。”
下一刻,罗季终于放下拐杖,而后双手重叠压在拐杖之上。
猛然之间,他长大了嘴巴,云海之中立时传来一阵龙吟虎啸!
刘暮舟就看着密密麻麻的长剑自其嘴里喷涌而出,别说十里了,就算是百里千里,恐怕也是瞬息便至!
刘暮舟后背发凉,这每一剑都堪比观景一击啊!这他娘被戳一下,不得一个大窟窿?
正要祭出雷霆火焰去融化长剑呢,那些剑却突然折返。
刘暮舟就眼睁睁看着无数长剑重回罗季口中,而后在其嘴里凝成一枚剑丸,最终被罗季吞咽了下去。
罗季打了个饱嗝儿,笑盈盈问道:“这个你一时学不来的,要炼足够多的剑才能成剑丸,不如教你个别的吧?
刘暮舟还没开口呢,远处已经有人破口大骂:”罗瞎子!你作弊啊,该我了!“
刘暮舟转头看了一眼,只知道那人姓游,也是曹远山弟子,二转金丹。
罗季只说道:“眼瞎之后重新学剑,大师伯助我颇多。能唤醒风泉的人与大师伯的孩子,我都得照顾。”
说着,罗季心念一动,当即化身数百剑光分散去往刘暮舟处,顷刻间便落在刘暮舟身后,将一只手搭在刘暮舟头顶。
“眼瞎之后,心便明了。我看得出你有瞳术,但闭上眼睛,你那瞳术一样用不到。若有朝一日到了禁你神识之处,你又看不见,就想想用我教你的法子,去感受万事万物的气,这个气与你修习武道的真气相近,却不相同。”
一番醍醐灌顶,使得刘暮舟如同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
眼不能见,神识被禁,听又听不见,甚至连触感都没有,几乎算是五感尽失。
他只得试着去感受,可无论如何努力,就按照罗季所传法门,还是捕捉不到一丝气。
而外界,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
眼看刘暮舟还是出不了,罗季一脸疑惑,嘀咕道:“这小子……资质很一般啊!”
游五方瞬身而至,看了罗季一眼,而后没好气道:“你那玩意儿我们几个都学不会,你指望他半个时辰学会啊?赶紧的,收手,换人了。”
可此时,曹远山的声音传来过来:“行了行了,吃多嚼不烂,五方,你们四个不要欺负他了。”
曹琴不乐意了,游五方之后可就是她。
“怎么能这样啊?我……”
还没说完呢,曹远山便又一句:“我说行了,你们自个儿没徒弟吗?瞎教什么?”
曹琴气极,可身边已经围着一帮听故事的,连何虑跟曹画都堵在边上。
无奈,她只好继续说道:“最后是他千辛万苦铸好了剑,而钟离沁的记忆其实一直都在。”
此时曹画说了句:“小尚啊!就不说为喜欢的姑娘吃那么大苦头了,就说一样,你能憋住不告诉她你为她吃了多少苦吗?”
齐尚苦笑道:“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躲着她清醒的时候去吃这个苦头。”
唐烟撇了撇嘴,嘀咕道:“剑修都没脑子么?人家是觉得,喜欢谁就是纯粹的喜欢,不要夹带着对方的愧疚。假如我师父知道我干爹是为了她才受折返苦难的,那她即便不喜欢,也不好意思不喜欢了。”
曹琴点头道:“有道理。”
可话说我,曹琴微微一愣,疑惑道:“你师父是谁,你干爹又是谁?”
唐烟抱起吞吞,笑道:“我师父就是钟离沁,我已经决定了。既然拜了师,那刘暮舟就是我干爹了,我也决定了。”
这话逗得曹棋一乐,“我觉得你还是通知人家一声的好,免得冷不丁多个徒弟又多个闺女的,惹麻烦。”
早就逃出木叶山的曹同,忍不住问了句:“爹,怎么突然停手了?”
曹远山闻言,无奈答复:“有人传音给我,说了一句话。”
曹同疑惑道:“什么?”
曹远山便将那句话原模原样转递曹同:“你没徒弟吗?谁让你瞎教的?信不信把你腿打折?”
曹同脖子一缩,能说这话的,除了盖尘没别人了。
虽说都是元婴,可初入元婴跟元婴巅峰从来不是一回事。再者说,盖尘以及其余三洲的三个家伙,不是人家只能修炼到元婴巅峰,而是这方天地桎梏,只能有四个活死人。
要是与其余几座天一样天地完备,盖尘至少十一境起步。
这话是南玄寻到楼外楼的老头子之后说的。
其实这两半座天下能到金丹的人,放在其余几座天下,至少都是九境之资。
若是放在同一个池子里,何虑罗季这些人,不会比任何人差的。
此时此刻,刘暮舟终于是醒了过来。
他起身之后,苦笑道:“这……着实有点儿难了。”
罗季以拐杖捅了捅鼻孔,而后微笑道:“难就对了,容易了还轮得到你?”
刘暮舟一乐,“有道理啊!”
要是容易,估计满大街都是了。
说着,刘暮舟转头望去,疑惑道:“不是说还有人吗?”
游五方叹道:“不让教喽!走了走了,辛辛苦苦串好的肉还没烤呢,不能浪费啊!”
两人都要走了,刘暮舟却突然问了句:“方才罗前辈说虞丘师叔的孩子?”
罗季一愣,赶忙转身:“你耳朵有毛病吧?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说罢,嗖一声就跑了。
刘暮舟嘴角一扯,突然想到虞丘采儿曾说也要来昆吾洲……
他忍不住嘀咕:“千万别碰上,万万别碰上!”
也是此时,刘暮舟耳边传来了曹同声音:“师弟啊,挣得不多,分你一百大钱啊,我去找你师侄了,得赶紧找到,免得被睡虎山那个王八犊子宰了。对了对了,小心贺淼,他的人在山下蹲了许久了,估计你到了木叶山的消息已经被他传出去了。要帮忙揍贺淼的话,方才那那八个随便儿拉一个都绰绰有余的。”
刘暮舟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而后往山下望去:“那倒不至于,我倒要瞧瞧他贺淼敢不敢跟我到楼外楼去。”
至于山下蹲着的,让他蹲着去,反正去往瀛洲的渡船还有几日才能到呢,他又怎么知道我几时走?
想到此处,刘暮舟以心声言道:“曹前辈,能不能给唐烟拟一份通关文牒,我要把她送去瀛洲。”
曹远山闻言,答复道:“好啊,明日来取便是。”
回去的路上带上了唐烟,落地之后刘暮舟便一直在想之前曹画的手段。
不是阵法不是幻术,是剑不错,但不是剑气又不是剑意,那究竟是什么?
中招的一瞬,就像是……被人摄住了心神!
这玩意儿可咋个学?
灌下一口酒,刘暮舟又抬头望向高处的扶摇楼。
下楼之时,每下一层便出现的凉爽感觉又是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进去的时候阵法失效且英灵不在?
此刻唐烟慢悠悠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咱们午饭吃啥啊?”
刘暮舟闻言一愣,再抬头看向天幕,而后嘀咕道:“忙活这么久了,才一个早上?”
唐烟撇了撇嘴,“那可不是,关键咱们吃啥啊?真饿了!”
说着,她按住吞吞脑袋,问道:“你饿不饿?跟着他一天饿两顿是不是?”
吞吞摇了摇尾巴,汪汪几声。
刘暮舟灌下一口酒,微笑道:“那走,找人请咱们吃一顿去。”
唐烟撇嘴道:“曹鸡窝走了,你认识个谁啊你?让谁请你?”
刘暮舟眼皮一抖,“你还给谁起外号了?”
唐烟一本正经道:“那个七上八下是你起的,可不是我。”
给薛晚秋起外号就算了,这丫头是见人就起外号啊?
站起来收起酒葫芦,刘暮舟轻声道:“当然不是扶摇楼的人请我吃饭。”
唐烟疑惑道:“那是谁?”
刘暮舟笑道:“玉华宗啊!”
结果此时,豆青蒿迈步走进院子里,边走边说道:“那你可吃不到了,昨夜人就走了,还是我请吧。之后这丫头北上,也是我带着去。”
刘暮舟疑惑道:“你去?”
豆青蒿点头道:“师父说,我的凝神契机在瀛洲。”
话锋一转,豆青蒿笑盈盈望向刘暮舟:“还有我们大师兄,是不是怕了?”
刘暮舟一乐:“就他啊?”